过玄轻轻踹了他一脚。
宁昭同慢条斯理地撇着一碗汤,偏头跟韩非咬耳朵:“说真的,这一桌子才是县里最大的黑恶势力。”
韩非没忍住,掩着唇轻轻一笑。
最后一个星期,老吴说该准备大家离开后的事了,于是整一周只营业中午,下午时段都用来搞招聘。
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况在人家村里做生意,那么叨扰,人当然要从村里挑。最后店主人选定了刘村长的儿媳妇,店员定了穆大妹的妹妹穆幺妹,再要招人的话就让她们俩去操持。
农家乐的产权则过户给了村里,所有人都只是领工资。当然,那些食材什么的怎么算,就让刘村长的儿媳妇儿去操心吧。
临走的前一天,刘村长在家里给大家开了个欢送宴会,菜色弄得相当体面,还每桌上了两瓶酒。虽然不是茅台,但这个县刚好在赤水河边上,酒的质量肯定是没得说的。
大家多多少少的喝了一点,而后互相搀扶着,踩着星月的光回了小楼。
相处叁月分别在即,大家心里都有些不舍,团团坐在小院里,连蚊子恼人都不想离开。就着瓜子清茶聊了片刻,薛预泽突然想起什么,直接拉着宁昭同起身:“跟我来。”
老吴一愣,指着他的背影跟过玄说:“他胆子好大。”
过玄微微一笑,转头向韩非提了个话头。
薛预泽背着一个大包,拉着宁昭同上了山,来到视野最好的山顶。现在体力实在是不行,宁昭同气喘吁吁地坐在石头上,指了指他的包:“是什么,乐器?”
“对,节目组把五万块还我了,我去县里买了一把吉他,”他笑,抱着吉他坐到她身边来,“我给你弹过吉他吗?”
“没有,我都不知道你会弹吉他。我知道你会弹钢琴,什么时候给我弹一弹?”
“我弹得不好,不想在崔乔面前露怯,”他凑过来亲她一下,腿交迭起来,手放在弦上,“不过乐以载情,就算弹得不怎么样,也是我的真心。”
真心。
她弯了眉眼,靠近了一点,膝盖就抵着他的腿边。
“ctyofstrs,reyoushgjustfor……”他唱出一段熟悉的旋律,目光投向今夜繁星密布的天空,声线又轻又缓,“ctyofstrs……”
她轻声和着:“……thtourthtdrems,theyreflly etrue……”
那些我们往日的梦,都已经实现了。
让他想想,他都曾期待过什么?
一个精巧的小花园,不大,却能容得下他的一心悲欢;一座足以庇护我们不受风吹雨打的房子,能见你悠闲坐在檐下,陪我唱一支歌;一张足够温暖坚实的床铺,让你能在上面展现妩媚风情;哦,还有一个孩子,她有和你一样明净的眼波……
都实现了。
他余生,别无所求。
风过,竹叶窸窣,碎星布满整片天幕,亮得惊人。
他含笑垂下眉眼,指尖流泻出漂亮的旋律,播撒在这片独属于他的繁星之城。
“……t’slove,yes,llwe’relookgforslovefroveryoneelse……don’tcrefknowjustwherewllgo,‘cusellthteed’sthscrzyfeelg,rt-tt-ttonmyhert……”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出声来,莫名的情愫流转在眼里,是无需出口的爱意和诺言。
我不知道我同你的未来会走向何方,但这一刻我是这么鲜活地感受到我的疯狂,我的心跳得那么急促……
夜色里他的眉眼被月光映亮一半,深深浅浅的漂亮线条,她觉得耳侧有些发热,笑着移开视线:“我心跳得好快。”
他拨完最后一段,颔首看她,眼里像落满了碎星:“我也是,昭昭”
语调轻轻地落下,像是对着爱不释手的珍宝,连喜欢都怕太沉重了。
她喉间咽了咽,视线同他交缠了片刻,她抬起身,轻轻握住他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心跳声织在一起,像是手足无措的回答。
是,我很焦虑我们的未来,我对你所放弃的一切感到抱歉,也深深畏惧你无法获得想要的。我心头放了太多东西,我无法真正只为你一个人闪耀……但在这一刻,繁星之下,我愿意放下一切的忐忑,对你作出我最诚挚的承诺。
“我会爱你,”她垂下眼眉,低声,“直到你不爱我。”
他放下吉他,把她抱进怀里:“我爱你。胜过这世上的一切事情。”
她笑,居高临下地缠着他的唇舌,那是让他窒息的甜蜜,却甘愿束手就擒。
晚风温柔,缠绵地拂过来,源源不断,就像一场谈到临终的恋爱。
洛逍遥僵着脸,看着眼前比自己还高的女人。
宁璚冷冷迎上他的视线,没说什么不好听的,却已经是足够桀骜挑衅的姿态。
洛逍遥吸了一口气,叉着腰:“你觉得你没做错是吧?”
“他们嘴上不干净,”宁璚移开目光,“我动手不对,但是他们先不对。”
洛逍遥都气乐了:“曹明月,你知不知道部队里打架斗殴要受什么处分,你这还属于性质极为恶劣!你什么意思,不想干了?”
曹明月是宁璚户口上的名字,来自那个早就没了联系的家庭。
宁璚是真来气:“那我就由着他们说这种鸡巴屁话?”
“你嘴放干净点儿!”洛逍遥厉喝一声,“这是你能放肆的地方吗?!我告诉你,你这是情节极度恶劣的群架!你要还是这个态度,明天就让你爹妈来把你领回去,年底直接给你办退伍!”
“群架?”宁璚哈哈一声,“六个傻逼打我一个没打过,我她妈真是长见识了,这叫群架!”
“你还横?你还横?!你还觉得你牛逼了是不是,六个男兵没打过你一个女兵,你觉得你能上天了!”
宁璚冷笑别开脸,摆明了没觉得自己有错。
洛逍遥咬了咬牙,从抽屉里扔出一堆手机:“老子懒得跟你说!你让你父母过来一趟!”
“……不是,真叫家长啊?”宁璚有点傻眼,“咱这是中学吗?”
洛逍遥瞪她一眼:“赶紧!”
其实部队里的事是极少让家长参与的,但像他们飞龙这样的地方,培养一个人太不容易,总不能真打个架就处分退兵。只要不涉密,让爹妈来骂一顿,再硬的刺儿头都老实,说起来这处理方式还是从郑远帆那儿沿袭下来的。
这丫头软硬不吃的,却偏偏对叫家长这个态度,洛逍遥肯定要乘胜追击。
宁璚犹豫了一下,看看他,还是过来找出自己的手机。
看她久久不拨出,洛逍遥催了一句:“现在就打,我看着你打!”
“烦死了。”宁璚低骂一句,找到亲妈的电话,片刻后飞快地划过,点进了一个备注“聂”的名片。手指逡巡两次,在洛逍遥再次出声催促之前,她按下了拨出键,再打开了外放键。
一声,两声,叁声……一直到第七声那边才接起来,外放里传出一个温和的男声,洛逍遥一听就蹙起了眉头。
怎么有点耳熟。
“觅觅,中午好,”聂郁走到窗边去,“第一次在这个时间接到你的电话,吃过饭了吗?”
我啥时候跟你打过电话,不都线上发消息的吗。
宁璚心里飞快地吐槽了一句,脸上一点端倪都不敢露:“还没吃。那个,父君,我这儿惹了点事儿,领导让我给家长打电话……”
聂郁怔了一下,忙问:“你没受伤吧?”
“我还好,就一点擦伤,”宁璚对着玻璃看了一眼,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淤青,叹了口气,“……我跟人打架了。”
聂郁猜都猜出来了,但宁璚进部队后还是一直收敛着脾气的,他拿不准到底什么情况才让她动了手。想了想,聂郁还是先安慰她:“觅觅,这样,你先去把伤口处理一下,然后把午饭吃了。如果队里让你去小黑屋,你就先进去住两天,训练不用急于一时,凭你的能力很快就能补上来的。我先了解一下情况,要是需要过来的话,明天上午我就能到。这样可以吗?”
宁璚低头,有点难为情:“父君费心,不耽误你的工作就好。”
“不会耽误,”聂郁笑,“你知道是谁在负责处理你的事情吗?”
宁璚看了洛逍遥一眼:“洛少校。”
这个介绍一出来,洛逍遥彻底控制不住表情了,一把夺过她的手机:“聂哥!”
“哦,逍遥啊,觅觅的事是你在负责吗?”
洛逍遥打开门冲出去,一段回应遗落在风中,宁璚上去按了门,撇了一下嘴。
……阿娘知道了会不会揍她啊?
她叹了口气,一屁股窝进边上的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