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还是暖的,颈动脉也仍然在脉动,就是人始终醒不过来。
这肯定是不行的——这女娃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水米未进,哪个晓得她啥时候会忽然断气?
老卓实在不甘心这个几乎没费心啥心思就落到手里的金娃娃就这么折在手上,阴沉着脸思索了会儿,道:“搞不好是撑不到送出(境)去了……要不趁还有气,赶紧脱手?”
中年妇女面色变了变,忽然伸手狠狠掐了一把昏睡不醒中的少女。
她也是女人,晓得女人哪里受不得痛,这一手掐下去,再贞烈刚强的娘们都能当场哭叫求饶。
可这嫩生生的小女孩儿,就是毫无反应。
中年妇女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晦气地道:“行吧,能换几个钱总比白忙活好!”
第4章 洗车场
自204年起正国政府正式将精准扶贫政策落实推行,广泛动员社会力量参与扶贫,深入基层开展生产就业扶持、把贫困人口登记到户,有效消除了国民绝对贫困率,同时也意外地对国内人口贩卖黑产带来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再深山老林的村子都有扶贫干部进出,想像早些年那样拐到人就能有地儿变现的好事是再也没有了。
以正国的人口基数,拐到人其实是很容易的……甚至不需要多么专业的犯罪技术,在禁木仓且严打黄赌毒的和平环境中生活了二十年的正国人对人心险恶的警惕性相当低,招工、网恋、乃至只是在街边拉住人问路,都很容易弄到几乎没有什么警觉性的肥羊。
只是捉到了肥羊并不表示犯罪成功,能不能顺利把肥羊转手出去变成钱,依然要看本事。
幸运或不幸的是,司机老卓和中年妇人这对纵横黑产界多年的老手“人脉”相当丰富,湘南省本地也有他们合作过的熟人,两人商量了下,决定把半死不活的少女拿去杀一回熟。
中年妇女拨通了这个熟人的电话,言语暗示对方他俩弄到了“好货”,又把少女的照片发了过去;那人一开始还推三阻四的不大愿意接盘,见到照片中的少女长得还算清秀,便松了口,让他俩把货送去。
这个熟人在陶望县,也是个毗邻洞庭湖的县城,离南安县不远,为免夜长梦多,司机老卓当即决定现在就过去“交货”。
公路旅馆的老板见两人又拎着箱子下楼,本想打听下他俩要往哪去,刚从柜台后面站起来就看到司机老卓和中年妇女的脸色都不大对劲,连忙识趣地闭上嘴巴坐回去。
停在旅馆门前停车场上的面包车开走,顾老板才好地从柜台后面探头。
“……这两个杂毛种,看着真的不像是好东西,别不是哪里的逃犯啥的哦?”回想起刚才那两人那股子掩饰不住的凶徒劲儿,顾老板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一月二十八日,下午六点,面包车开进了陶望县。
下了高速,司机老卓没急着进县城,先把车子停在乡镇公路旁边,下车来抽了根烟。
乡镇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司机老卓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这些过路车。
天色渐暗,确认没引来警察,司机老卓把烟屁股扔地上踩灭,上车踩下油门。
敢在这年头收买人口的人,必须不是一般人……司机老卓和中年妇人准备坑一把的这个买家叫老葛,早些年的时候干的就是街面上的营生——也就是俗称的街头混混。
随着时代发展,有活力的社会团体没法儿在街头混下去了,老葛便也随大流洗白、改头换面做起了二手车生意。
全国各地的二手车生意基本被洗白的混混垄断,可以想象这行业有多暴利;但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相比起更暴利的黄赌毒,二手车的利润显然不够看。
以正国的禁毒力度,绝大部分道上兄弟只要脑子没有被雷劈或是嫌命长,基本不敢去碰,多少沾点黄和赌的那可就数不过来了……就比如司机老卓和中年妇女这次准备杀熟的老葛。
晚上八点左右,面包车开到陶望县县郊公路边,停在一家看着还挺有规模的洗车场前面。
这附近没有住户,洗车场后面是一座小山,左右都是荒草地,离洗车场最近的建筑也在几百米外。
司机老卓打开车窗朝外打量,洗车场里亮着灯,但并没看见人走动,也听不见人声。
这间洗车场是老葛的重要产业之一,司机老卓前几次来都看见有马仔小弟守着,这回这个情况有点特殊,他一时间都不敢下车。
“没得人……?”司机老卓扭头冲后座上的中年妇女道,“打电话问下老葛到了没有。”
中年妇女掏出手机拨弄了下,电话打通了,但并没有人接。
“这个老狗日的耍我们玩?”中年妇女脾气不大好,连续重播两次没人接听,顿时暴躁起来。
“不应该啊,他又不晓得我们要卖他的是歪货。”司机老卓面露疑惑。
中年妇女又拨了一次,依然是打通了没人接,不耐烦地挂断,冲同伴道:“硬是不接电话,这回怎么说?”
谈好的生意因单方面毁约黄掉这种事情,这对男女也不是没经历过,但这回的情况不一样——他俩手头的货要是没出状况的话毁约也就毁约了,大不了找下一家;可现在车上这个半死不活的少女,是真的说不准啥时候就会变成尸体,那可就一文不值了。
司机老卓面色变了又变,咬牙道:“吗的,货都送上门来了,说不要就不要?没得这么便宜的好事!”
说着他就拉开车门下了车,一面往洗车场里走,一面回头对车上的妇女道:“继续打,打到他接为止。要真耍我们两个,这事可没完。”
老卓骂骂咧咧地往洗车场里走,妇女见状,便忍着不耐烦再次摁下拨出键。
“嘟——嘟——”声响了十几声,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中年妇女脾气上来,狠狠用脚踹了一下摆在地上的箱子,又骂了几句泄愤,恶狠狠地继续重播。
反复拨打了好几次老葛的电话始终没人接听,耐心耗尽的中年妇女骂了一声娘,开门下车,抽了根烟出来咬到嘴里。
把烟点上抽了几口,烦躁得满头是汗的中年妇女被冷风一刮,稍微冷静了些,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她猛然扭过头,看向洗车场。
这间盖在县郊的洗车场规模还挺大,门店前的水泥地面停车平台跟个小操场似的,停着十几辆车,停车平台后面的三间平房也盖得跟仓库似的;正对公路的那间平房前面亮着大灯,把整个洗车场照得亮如白昼。
这么大的洗车场,硬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连几分钟前走进去找人的同伴老卓,也没弄出半点动静。
“……??”
中年妇女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意识到自己产生了没来由的恐惧,中年妇女隐约恼羞成怒起来……她十几岁时就敢形影孤只闯荡社会,这么多年来除了杀人几乎啥都干过,她可不能接受自己只是上了年纪就会变得这么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