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徐元有多蠢,才会轻而易举地相信了那种哄人的话,至少可以确定,那个来哄骗他的赵家闺女,肯定是没安好心的。
所以,李立军其实同样存着要给赵家人一个教训,当下便毫不迟疑地去翻了上一次分房厂里职工提交上来的申请资料,按照分类很快就从一车间工人那一摞里面,找到了赵大柱的。
这张申请表涵盖了职工的所有基本信息,徐来福大致扫了一眼,一下子就找到了家庭关系那一栏,赵如茵的名字和信息。
说实话,徐来福是三车间的,徐进生则是厂里宣传科的科长,跟一车间的工人完全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之所以还专程来房管科找一趟资料,也不过是为了彻底排除赵大柱的可能性罢了,现在,老爷子已经锁定了重点怀疑对象,就是那个叫赵如茵的小丫头。
虽然说,一个小丫头心思这么深,让人有些难以置信,可是,正因为这样,才更说明了此人的可怕,要是有这么一条毒蛇随时盯着他们家徐元,就准备时不时地上来咬一口,他们家以后哪儿还有安生日子过呢?
所以,老爷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没打算留余地,想到自己大清早去街道办主任家里说好的事,徐来福又和李立军在办公室里商量了好一阵儿,这才回了车间。
因着这么一档子事儿,老徐家对这一批知青下乡的报名截止时间都十分关注。
在正式截止的前一天晚上,徐进生侧着身子,让自己不要碰到旁人家做饭的煤炉,好不容易走到了家门口,正准备拿出钥匙来开门呢,就听见一道惹人讨厌的声音响了起来:
“进生,前两天我听见你们家徐元嚷嚷着要报名下乡呢,怎么样,名应该已经报好了吧?唉,很快就要下乡了,你也对家里的事情多上点儿心吧,给儿子多准备一些东西,不然,农村那片儿地方,可是什么东西都难买得紧呢。”
徐进生侧头,果然,是张成刚,他媳妇儿正在过道里炒菜呢,看样子,还是听见他回来的动静,特意出来刺他的,不然,这样一个下班之后恨不得让媳妇儿把饭喂到嘴边的懒蛋,又怎么舍得起身出来说话呢?
而对于张成刚很明显的嘲笑之意,徐进生心里只有无奈,毕竟,他已经闻到自家的饭香味儿了,是真的没功夫在这儿和对方打嘴仗。
“应该是你听错了,我们家徐元压根儿不在政策里,而且,他今儿早上还跟我说,要出去找份儿工作呢。”
徐进生一口否认,也不管张成刚有多么惊讶,直接用钥匙开门进去了,门打开的一瞬间飘出来的肉香味儿,让离得近的几户人家都忍不住闭眼嗅了嗅。
而听到徐进生的话莫名有些生气的张成刚,则是被他媳妇儿说了两句:
“别人家孩子下乡不,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啊?听听你刚才说的话,那不是诚心往人家身上捅刀子吗?幸好徐进生没往心里去。”
张成刚是家里挣工资的人,在家里的话语权不言而喻,一般情况下,他媳妇儿是绝对没有底气这么跟他说话的。
不过,这会儿的张成刚也没心思去跟他媳妇儿拍桌子了,而是自己个儿在心里琢磨着,这不应该啊,那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今天拦住他的时候说了,徐元一定会下乡的,语气那么笃定,这到底哪里出了岔子呢?
第9章 入瓮
翌日清早,徐来福起床后就说自己头疼,他是上了年纪的人,又在车间那样需要时刻集中注意力的地方干活儿,一家人哪里敢让他撑着病体去上班呢?
“要不,去医务室找大夫给你瞧一瞧?再开点儿止疼的药。”老两口从建国前结婚,一直走到现在,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感情自是不必多说,见徐来福脸色确实不大好看,于晚菊心里担忧,出声提议道。
然而,这不过是徐来福找的借口罢了,他今天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做呢,可不能去一趟医务室、把鱼儿给放跑了。
老爷子装出一副因为头疼而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摆摆手道:“去什么医务室?就是昨晚没睡好,今天在家歇一歇就行了。”
徐来福要是真的犟起来,全家人还真说不过他,徐进生只好多叮嘱几句:“那,爸你再去睡会儿,要是我下班后您还头疼的话,就听我的,咱们去医务室瞧瞧,成不?”
“行行行,你跟卫英赶紧去上班吧,别迟了,对了,记得去三车间替我请个假啊。”老爷子心里存着事儿,随口应付道。
待徐进生夫妻俩出门,刚刚看着还有些无精打采的徐来福,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顿时恢复了精,跟于晚菊交代一声:“我去街道办找老孟坐一会儿啊。”
这前后的差别,谁都能瞧得出来,于晚菊有些没好气地对着徐元抱怨道:
“这死老头子,老了老了,还学会装病偷懒了,直说不想上班不就行了吗?还非要拿生病当借口咒自己,万一真灵验了怎么办?”
徐元却是能大概猜到爷爷这几天秘秘的,是在为了什么事情奔波,心下惭愧,说来说去,还是怪他没用,不然,也不用让爷爷去解决这种小事情了。
那厢,徐来福从家里出来,径自去了街道办,尽管都这个点儿了老爷子还不去上班,惹来些许好的目光,但却没人拦着他问,毕竟,万一人家确实有要紧事儿请假了呢?跟他们又没多大关系,何必浪费时间、多管闲事?
“老徐,走,上我办公室里坐一会儿去!”街道办主任孟长德比平时的上班时间要来早了那么一小会儿,看到徐来福后,登时热情地揽着他的肩膀往里走。
街道办公的地方本就不大,说是办公室,也就是在这间不到五十平的房子里,专程给孟长德用木板子隔出来的一个小单间罢了。
这个年代也不讲究所谓的隔音效果,一“墙”之隔,就能将工作人员的说话声和大街上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孟长德依旧以这间小办公室为荣,毕竟,地方再小,那也是他自个儿的“私人领地”,免去了跟其他办事员挤在一处的困扰。
孟长德的办公室大门正好对着街道,也能将办事员的工作状态看得一清二楚,他拉着徐来福坐下后,也并未关上门,省得旁人对屋子里的情况妄加揣测。
“老徐,你觉得,她真的会来吗?”孟长德压低了声音问道,这要不是老徐答应过后给他送一瓶茅台酒,他才不会坐在这儿陪着浪费时间呢。
毕竟,作为街道办主任,就算比起车间工人,工作再是清闲,那也依旧堆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事情等他处理呢。
“反正今个儿,我已经跟厂子请假了,今天就耗在这儿了,她最好别来,让这一天顺顺利利地度过去。”
徐来福跟孟长德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赵如茵了,前两天他找人去赵家那一片儿悄悄打听了一下赵如茵,她们家琐事不少,都堆在她身上,想要做小动作的时间充裕,她能选的时间点儿也没几个。
赵大柱去上工、送弟弟去学校返回家的路上,就是一个很好利用的时间。
无论是徐来福,还是孟长德,其实都希望赵如茵不要来的,这最起码说明她还有点儿良心。
等待了约摸半个小时,有一个看上去文静瘦弱的姑娘,有些怯生生地敲了敲街道办的门,十分顺利地引起了办事员的注意。
要知道,这已经是报名下乡的最后一天了,附近这一片儿的适龄青年,符合政策的都早早被登记上了,按照以往惯例,截止的这一天,其实是留给办事员整理要上交到知青办的材料的。
毫无疑问,这个小姑娘,大概率就是赵如茵了。
事实上,两人的猜测没错,赵如茵是以送弟弟上学为理由才出门的,刚刚在拐角处遇上了徐家的邻居,她才知道,徐元失约了,他并没有去报名下乡!
这怎么可以呢?她家里条件一般,她作为长女,却没能得到父母的几分偏爱,要是去了农村,回城肯定是遥遥无期了,家里也不可能让她带走多少东西的。
如果不哄着徐元那个傻子一起下乡,她在农村岂不是就要全靠自己了?就知青下乡发的那些安家费,由她爸经手一次,落在她手里的,够花半年就是相当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