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此生身死之前,这脱胎换骨的度化,究竟是否能功成?
安罗浮不能理解此时卓清潭眉眼间的隐忧,究竟是源自于何处。还只当她是担心与谢予辞仙凡有别,无法长久。
于是温声劝慰道:“师姐,你不必担心。罗浮一定会为你找到爻华仙草的,届时便能治愈你灵脉上的灼伤。
待到你大道得成之日,与谢仙君共同位列仙班,必定是天下一等一的仙眷侣。”
卓清潭微微一怔,这傻孩子,怎么居然还记挂着这一茬?
当年仙山蓬莱,曾经被她施法禁锢在岱舆之畔太多岁月。
能量守恒之下,岱舆沉没,蓬莱骤然得了自由,其漂流移动速度之快,更是远胜于其他仙山。
蓬莱行踪飘忽不定,凡人几乎难以寻找。
若是在此事上投入太多心,恐怕是要生出心魔的。
卓清潭思忖,绝不能让安罗浮心中总是惦记着这么一桩虚无缥缈的事情。
于是,她轻声道:“说来,其实我还有一事,先前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告知于你。”
安罗浮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嗯?什么事?”
卓清潭缓缓道:“我意已决,待此间事了,待师父和众位师叔们从太虚秘境中出关之日,便是我辞去端虚宫掌宫之位之时。”
安罗浮当即一僵,他十分讶异的看向她:
“师姐?这是何故?”
卓清潭淡笑着看他,轻声道:“罗浮,我不愿再做仙门弟子——余下的后半世,我只愿做一个寻常凡人。
端虚宫的掌宫之位,还是交由更有能力的师弟师妹胜任为宜。”
安罗浮沉默一瞬,他忽而沉声道:“师姐,可是因为先前你灵脉上的伤势和封印?
你是不是担心自己若是一直无法痊愈,仙门百家会因此对端虚宫颇有微词?莫非是——”
“不是的。”
卓清潭低垂着头,轻声打断他道:“罗浮,你知道的,我尚在襁褓之中,便被师父收养于端虚宫,成为了当时宫中年龄最小的仙门弟子。
我在这世间行走了二十一年,刀来剑往,斩妖除魔,来去匆匆。却从未有机会,真正好好看过这锦绣山河。
是我自私,你们怨我也罢,怪我也好,但是我一定要走。
所以,你亦不必再纠结于蓬莱仙山的行迹和仙草爻华的去向。
我今后不再是仙门弟子,亦不再是除妖卫道的修士,灵力于我而言可有可无,这灵脉之封解或不解又何妨。”
安罗浮静静听她说完,忽然问道:
“师姐,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卓清潭轻轻颔首:“是。”
他安静沉默了许久,忽然低声笑了。
“若是如此......那可......真好。师姐,我很是替你高兴。”
卓清潭怔怔抬头看他。
只见安罗浮目光温润的看着她轻轻笑了笑,缓缓道:
“师姐,我与羽浓,少时便跟在你的身边。这么多年来,师姐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好到......就像坛之上一座完美的玉像。
可是有一天,我却忽然发现,自己跟在师姐身边这么久,竟然从来不知道师姐喜欢什么、想做什么。
......似乎除了端虚宫守护秘境结界的使命、和仙门弟子除魔卫道的责任外,师姐并没有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卓清潭沉默的看着他,她的眼底忽然涌现一股温温热热的感觉。
安罗浮早已热泪盈眶,他轻轻继续道:
“可是,师姐你亦一个活生生的人,既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般孤苦寂寥?
是啊,师姐你明明那般强大,走到哪里都被仙门弟子们簇拥着用崇拜的眼仰视——可是我心里却看得分明,你心中孤寂、无所依托。直到你遇到了谢仙君......”
“谢仙君确实怪怪,起初我们与他初逢之时,他此身疑点甚多,没想到他的真实身份居然会是天界下凡的散仙。
不过不管怎么说,师姐是因他才沾染了人间烟火味和人情味。单凭这一点,我都要谢他。”
卓清潭色复杂的看着他,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罗浮。”
当年那些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们,不知不觉都已长成了这般温润如玉、君子端方的模样。
甚至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暗自留意她的悲喜许多年。
这如何能令她不感动?
安罗浮笑了笑:“师姐,常言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如今身体不好,更不能忧思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