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人龙,拖拖拉拉向前走,恍惚间雷狗感到在做梦。在他的记忆里,除了锣鼓齐鸣的过大节、热热闹闹的驱瘟仪式,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场面?电视里播的,奥运传递火炬、阅冰、夹道欢迎某领导莅临指导……全都是喜事,大家鼓着掌、欢着笑。
此时怨怒与兴奋交织成一种浓重的气氛,除了孩童,大部分人都很安静,偶尔交头接耳说几句话,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前行。老元和大白们也卷进了这氛围里,既不强拦,也不劝阻。他们也是这仪式的一部分,雷狗突然想,有什么把大家都牵引去了——是那艘没有目的地、也没有人掌舵的大船,生成了一股难以遏止的力量,把所有人都推向一个结果。包括他自己。
他不想这样,他拉住嘎乐:“我不想去,我不参与,也不看!我们回去吧。”
“不,”嘎乐坚决道:“你一定要去,这是你村里的事,丘平都去了,你怎么能退缩?”
“我……”
嘎乐反牵着他的手,“没事的,跟着我走。”
雷狗身不由己地被嘎乐牵着向前,越是接近村口,他越是感到窒息。那里也是桃林的入口,二姐夫声名狼藉的收费岗所在,是他小时候被“人**”大豁牙放生的地儿,那天发生的事儿清晰地冒现在脑子里,大豁牙对着村子喊“孩子回来啰”就跑了,剩下雷狗自己一人面对陌生的村子,吓傻了。而此刻,村口和桃林前站满了人,比他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多。他再次感到自己在面对一个不可解的群体。
围栏之前,站着另一队人,组成一堵人墙。两边人马对峙,一时间没人说话。
雷狗和嘎乐跟上大队,站在了丘平旁边。嘎乐问:“那边的秃子是谁?”
“镇长,”丘平笑道:“了怪了,这人我从来没见过他的脸,上回见的是背面。现在面对面了,还是看不清他长啥样,丫戴了三层口罩吧。”
“他长啥样有什么关系?这阵势,是要跟乡民对着干了。”
“他们人不少,老朱好像有点怕他,按说老朱应该上前先给他一大嘴巴子。咦雷子怎么了,脸色跟见了鬼一样?”
雷狗默默不语,只是看着漩涡中心。
他们的注意力被拉回了主战场,老朱终于越众而出,大声说出他们的诉求。“我们要出去,要干活儿挣钱,我们的店要开门做生意!”
“都给我回去。”那边用一句话回答。老朱们很不满,两边争执了起来。老元等人上前劝和,结果双方越吵越大声,人群像磁铁一样往中间挤,话声杂乱,听不清谁说了什么。
丘平叹道:“吵来吵去有屁用,镇长根本不听他们的。你能拿他怎么着,他又不靠你赏饭吃,父母官父母官,他才是咱爹,爹干么听儿子的!”
嘎乐笑了:“你打算怎么孝敬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