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果懵懵懂懂地看着他,说谢师兄关心。
然后她隔着人群与被压住臂膀的潇蔷对上视线。
“……”
“……”潇蔷先别开眼。
一只菜粉蝶从妙果的小挎包里钻出来,停在她的肩膀上,溯月看见了,抬手欲赶。
妙果护了一下,她对溯月道:“我喜欢蝴蝶,能养吗?”
溯月:“少主喜欢,我去给你抓好看的,有花纹的。这种不好看,也没什么灵力,很快就死了。”
“我就要这个,求求溯月师兄了。”
“……那好吧。”
蓬莱仙岛有水牢,牢房的每个角落,细致到束缚手脚的锁链都刻着一种熟悉的花纹——只要这花纹在,任何力量都会被压制得死死的。
她的梦里永远有这样一个花纹的血色法阵,正中心关着一个看不清脸的男子。
她忘了他的脸,忘了他的声音,可忘不掉他的存在,忘不掉她从木族来。
冰凉的水漫过台阶,打湿妙果的靴子。她觉得水声好听,就反复踩了踩。
“你来了。”
潇蔷,不,应该是夺舍了潇蔷的魔修,只露出上半身在水面,双臂被高高吊起,不复光彩照人,形同女鬼。
她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做成深水池的牢房里,无端显得空旷。
菜粉蝶扑闪扑闪,停在妙果的指尖,拨弄着自己蜷曲的口器。
“多谢你教我养出这个小东西,”妙果蹲下来,她另一只手捧着脸,看着水中的魔修,心情很不错,“我可以让你换个死法,毕竟这身体的主人以前送过我好闻的香粉,我蛮喜欢她。”
所以不忍心看她被雷劈成焦尸。
魔修嘴角勾了勾,觉得新:“你也会不忍心?你是天生做魔修的料子,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修士,成不了仙,做不了。”
这个蓬莱少主,明知她是魔修,对她所作所为装作不知就罢了,还从她这里学些歪门邪道的小法术,怎么看都是烂透了,坏到了骨子里。
菜粉蝶飞起来,停在妙果的蔷薇头饰上。
她用手拨拉一下凉水,不生气也不恼怒,反而继续请教:“我按照你所说的,装成单纯无知,柔弱可怜的样子,最大程度利用我的脸,是有了一些收获,可是我迷惑不了杜衍。”
他近来甚至越来越不愿意见她了,每次不小心看见她的脸,都捂着心口很不舒服的模样。
“这怎么行,他不见我,不信我,我怎么才能知道他的秘密。”
魔修嗤笑:“所以你养了回影蝶,不是吗?放心吧,没有回影蝶不能回看的秘密。”
妙果点点头,将手在衣服下摆上擦干,闲聊道:“所以你就是这么伪装成潇蔷师姐的啊?一直看她,一直学她,在她死了以后又爱她,成为她。”
魔修闭口不言,她胸膛起伏的动作变大,情绪有点激动,也许是恼羞成怒了。
“对不住啊,”妙果毫无诚意地道歉,她就露出对着镜子练习了千百遍的无辜甜笑,声音漫不经心,“刚刚孵化出来的时候有点不太相信,就试着回看了一下。原来你以前是个男妓啊——”
“哗啦哗啦”的锁链响动,魔修的眼眶赤红:“你住嘴!”
“这有什么的,”妙果没有被吓退,甚至不以为意地安慰“她”,“不过是讨生活而已,你自卑什么,我潇蔷师姐不也没看不起你么?给你披衣服,给你治病——虽然是你的苦肉计。”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从未被践踏进泥里,怎么会知道我的痛苦!我最恨自己的母亲是个妓女!最恨他们强迫我也成为个千人骑的贱货!”
魔修怒吼着。
妙果揉了揉耳朵,面无表情道:“那跟我潇蔷师姐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出去完成任务,顺便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好事——凭什么被你暗算夺舍?你为了万无一失,她的魂魄都被捏碎了吧?”
“……你滚,你滚!”魔修大口大口喘着气,用潇蔷的眼睛流下滚烫的泪。
“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后悔的!她就算活着也不会爱我!与其得不到痛苦半生,不如一开始就毁掉!”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妙果站起来,俏皮地耸肩道。
“还是谢谢你啊,为了一个注定得不到的死人,不仅不杀我,还教我这么多东西。”
“不过有一点我得强调一下,你们做魔修的跟我还是不太一样……你们分明只是被伤透了心,走错了路,”妙果后退着上了一步台阶,又上一步,微笑道,“但我吧,我是真的没有心。”
眼见着她要走了,魔修突然开口叫住她:“你为何要揭发我?我学得那样好……‘潇蔷’本来可以一直活着,我可以不再做自己,活成潇蔷的。”
脚步顿住,妙果侧半个身子,嫌恶道:“恶不恶心啊你?”
魔修咬住唇听她羞辱自己,原本以为伤人的话,如今竟然也无足轻重了。
妙果:“她稀罕你替她活?比起让你这个杀人凶手鸠占鹊巢,不知道要对同门做什么坏事;她更愿意被人知道潇蔷是个蠢货,被自己的善良害死了。”
“你维护她的名声,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那是你觉得重要,”魔修呆呆地听着,妙果的话犹如一把重锤,敲在脑袋上嗡嗡作响,“她心里从不这样想。”
至于为什么妙果要多管闲事揭发,她想了想,认真对呆滞的魔修道:“我真的很讨厌除他以外的雄性触碰我,你身子是个女人也不行。”
所以第一次见面就揉她脑袋、还疑似母亲死后既得利益者的杜衍,克制不住自己行为的溯月,都会被她惦记着报复。
回影蝶绕着妙果上下飞,她若有所思。
“这两人最好祈祷和我的族群灭族无关,不然我会报复得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