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半是人为所致, 拐子趁机制造混乱,支开目标身边的人,除了姜念兰, 他们的人马还另掳了几位年轻小?娘。
拐子抓住年轻小娘善良的心理, 要么是丢了小?孩的老媪, 要么头发斑白丢了银钱的老叟。其余小娘不像姜念兰般警醒, 皆是主动走入了陷阱,被人救下方才如梦初醒,犹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劫后余生地扑倒在家人怀中。
这波人组织庞大, 作案手段娴熟,若不是踢到了铁板,今夜不知有多许的肝肠寸断。
自从上了马车, 姜念兰就一直心不宁,眼?游离,不知在想着什么。春香夏凉围在她身侧,听?说了险些发生的可怕事, 皆是惊魂未定。
春香抹泪道:“谁也没料到, 今夜的人会这般多, 遭致卫统领迟迟找不到咱们,让这些杀千刀的拐子钻了空子, 还好公主没受什么伤, 不然奴婢两个就?是千刀万剐,也抵不了这护主不利的罪名。”
夏凉怒道:“千防万防, 还是防不过人心,谁知他们如此丧尽天良,竟拿小?孩作饵。”
说到小?孩,夏凉顿了顿,姜念兰总算回过?,问:“当时若不是辉儿咬了那妇人一口,我已经被拐子带走了,辉儿现在何处?他是无辜的,定是被那些人胁迫,指不定也是被拐来的孩子。”
夏凉道:“锦衣卫将那几个拐子的同伙一网打?尽,那小?孩应该也在其中。”
姜念兰急急忙忙下了马车。
从前猖狂的贩子犹如丧家之犬,被锦衣卫驱赶到一处,抱头蹲下,锦衣卫拿出薄册,一一清点人数。
瘦小的辉儿蹲在角落,小?身体不住发抖。
姜念兰走到他身边,辉儿却以为轮到他被处置,把?头埋得更?低,眼泪水在眼眶流转,终是忍不住,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
“辉儿,你的真实名?字是叫这个吗?”姜念兰轻轻问,却见?他的脚边晕开一团水洼,忙蹲了下去,“你怎么哭了呀?无妨,我是来救你的。”
话落,她像触电般震了震。
哥哥就是这般语气,潜移默化,她也跟着学了去。
看押的锦衣卫插了一嘴,“公主别被这小?孩骗了,他是这群拐子的同党,人小?心眼却坏得很,帮着那群拐子诱骗小娘。”
辉儿怯怯抬起头,小?手死死攥住姜念兰的裙角。
“不,不是这样的!”他知晓眼前人身份尊贵,只有她才能救他,颤着声道?,“我都?是被逼的,我如果?不听?话,他们会往死里打我……”
姜念兰心一软,正想找个借口将辉儿带走,锦衣卫又道?:“你这满口谎言的小?儿,竟敢蒙骗公主!那诱骗公主的老妇人是你的生母,只是知晓死到临头,想利用公主的心软逃脱罪名,小?小?年纪却心思深沉,你既是帮凶,就?是罪不可赦,还分何自愿胁迫,还不拿开你的脏手!”
锦衣卫每说一句,辉儿的手就往下滑一寸,听?到最后,无地?自容地?收回手。
“公主您看,他心虚了,卑职所言句句属实,您的善良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他和那群拐子一样,都是良心泯灭之人!”
辉儿将泪水逼回眼眶,倔犟道:“公主菩萨心肠,辉儿只想多说一句,您的善良并没有错,辉儿不是良心泯灭之人,她是我的母亲,但我从不想做这样的勾当,我都?会找一切机会,帮那些可怜小娘脱困。”
故而他才会对生母咬上那一口,即便知道?回去后会面临的下场。
辉儿后退一步跪下,脏污的小手扶住磕下的额头,郑重其事地?开口。
“但是错了就是错了,这位哥哥说得对,帮凶同罪,辉儿不欲狡辩。若不是公主恩典,辉儿今夜早就死在车轱辘下,这条命是公主给的,这份恩情辉儿此生无法偿还,九泉之下,定会日以继夜地吟诵公主恩德,佑公主长命百岁。”
辉儿的声音稚嫩,说出的话却像个小大人一般,那拐子能将他教?育成这样,也算是良心未泯,虎毒不食子了。
姜念兰笑了笑,轻声道:“保佑长岁,还是得在佛祖跟前,辉儿这般懂事,将来长成,定是温文尔雅的少年郎,我等着你偿还这份恩情。”
辉儿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后,不敢置信地从泥巴里抬起头来。
姜念兰牵起他脏污的小?手,在旁人讶然的目光下带着辉儿离开,后者大脑一片茫然,不敢相信真的获救。
两人走出没多远,从梧桐树后走出一人,拦住去路。
“我就?知,念兰定会出手救下这个小孩儿。”
楚南瑾手提着那盏姜念兰赠予的猫儿灯笼,暖月倾斜,银辉如霜,他缓缓踱步朝她走近,手中的灯笼明亮通透,将他的面容映照得柔和。
“这个小孩罪不至死,念兰心底善良,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与造化。”
眼前之人,是目光交汇过无数次,永远噙着温暖笑意,令人如沐春风,好似皎皎明月的,她的哥哥。
却在此刻,那道温暖的月光好似化为锋利的镰刀,狠狠刺入,将她的心脏剖出,鲜血淋漓地?摆在面前,她被钝痛折磨得呼吸不过来。
姜念兰别开视线,强行扯出一抹笑颜,“哥哥怎么独身在这儿,父皇呢?”
楚南瑾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却不知她的转变为何,莫名?的焦躁笼罩心头,眸光暗了下去。
“宫里出了点事,半个时辰前,陛下已经回了宫。”
姜念兰紧张问:“发生了何事?”
“无甚大碍,只是太后那边又起了点幺蛾子。”
姜念兰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既是太后起的事,她也不能帮到什么,反倒会火上浇油。
“念兰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定是累了吧。”他上前几步,伸出手,“我会安排人照顾这名?男童,念兰不必操心,跟哥哥回去吧。”
姜念兰摇摇头,“我不累,听?百姓说,今夜不止有怡雪院的花灯车,还有许多新鲜玩意儿,我想带辉儿四处逛逛,哥哥若是累了,就先回去吧。”
说罢,她牵着辉儿,从楚南瑾身边擦过。
笑容僵硬在了脸上,楚南瑾盯着她远去的背影良久,方将停顿在半空的手收回,琉璃眸淬着冷意。
他十分清醒地?,看穿了她对他的疏离。
经历了一场惊险的插曲,街道?冷清了不少,半个时辰后,民众对节庆的狂热复苏,各处又是热闹了起来,街道两侧多了若干巡逻的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