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晓这玉岚城,每到夕阳西下之时,那沿河一带,灯火通明,一艘艘各式画舫林立,宾游络绎,夜夜笙歌……若有外乡人来,只瞧见这一幕,恍惚怕是要认为玉岚城才是新月省的都城,而非商阳。
事实上,周遭诸多城池,包括商阳在内,一得了闲钱,常呼朋唤友来此快活。
有高雅的画舫,内里是卖艺不卖身的美人,让人装一装风雅。
也有低俗的渔船,上面是纯粹出卖躯壳的船妓,操持生计。
这一日,城外岚水河畔,十几艘花船画舫正靠着。
其中一艘六蓬船,还挂有船联,上书“蝴蝶恋花花作国,鸳鸯戏水水为乡”,首舱停时设门摆几,中舱为款客之所,卷幔而入,锦绣夺目,芬芳袭人,四方来客已在其间与那些船妓玩闹起来。
而在最深处的一方床榻上,正躺着一俏丽女子。
此女虽已被换上艳装,但看来正处于重病中,面色苍白,呼吸急促。
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熟妇,正骂骂咧咧从她身边走开,她刚确认过此女之躯这几日只怕都接不了客,心情自是不好。
若是低贱娼妇她必不会理,再如何病着也得给我待客,哪容得人休息。
可那榻上的,却是一棵摇钱树,不好用得太狠。
万一用坏,心疼的是她自己。
“哼,忧思过度,生了心疾?”
“不过是个命贱的,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你夏家早已遭灾覆灭,男丁死绝,一众小姐夫人的都被当做货物拍卖。”
“夏心兰!你妈妈我也是过来人,我劝你莫要再痴心妄想有人来救你,我可是耗了足足一千银元才将你买了过来,你的后半生早已注定,要在我这船上度过,替我把钱赚回来。”
“当然,你若是勤快些,待你年岁大了,又幸运能遇上愿意要赎你的,也不是不能放你下船去。”
“认命吧,好生休养,过些日子我替你寻个俊俏些的,温柔些的,保管你的初次无有痛楚,只生欢愉。”
说罢这些,这妇人摇曳着肥臀,转身去前舱招待新客。
却是完全没注意到,一点凡人瞧不见的灵光凭空自虚无跃出,一分为二。
陶潜魂,落在一旁。
林不觉之魂,却径直钻入那好似正做噩梦的女子脑中。
尽管先前已知会有这一幕,但陶潜此时看见,仍旧掩不住面上惊色。
“好家伙!”
“果然是没有任何禁忌,林不觉,这就化作女子了?”
“这般秘法,简直可说是人工投胎转世,只不过没有任何上限,林不觉每修行一次,便意味着他要转世一次,入他人躯体,体验一番新的人生,听起来倒有些主角模板的意思?”
陶潜魂被灵柩灯花裹着,隐匿一旁嘀咕时。
床榻上,那青丝披散,白臂枕首的女子缓缓醒来。
也不知林不觉是附体太多次,有太多经验,还是本身功法所致。
明明真身是男,此时醒来却依旧展现出了原主的姿态风仪,妩媚俏丽,非凡俗可比。
直至下一刻,这女子打量了自己一番,拢了拢衣物,这才有了些林不觉的气息。
她径直转头对着陶潜处,开口叹道:
“让林大哥见笑了,此番的灾厄之人,是位可怜女子。”
“此女,唤作夏心兰,本是商阳城中大户夏家的千金,前段时日夏家招惹了大人物,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父亲兄弟皆被杀,母亲还有一大堆姐姐妹妹们都被抓走拿去拍卖,她也被人买了过来,沦为船妓。”
“她惊惧过度生了心疾,陷入梦中不愿醒来,正好被灵柩灯感应到,将我送了过来。”
林不觉说完,一旁的陶潜似想到什么。
瞧了瞧她,旋即传音道:“你附体要如何修行?莫非只需以这女身,度过一段时日?”
女子躯体中的林不觉闻言摇头,解答道:“我这秘法修行,有长有短,若我愿长些,可附体后替人度过数年,乃至于数十年的岁月,只是我还不曾这般做过,我如今只以此法消弭那域外邪法的代价,是以都是短的法子。”
“通常,只一两个时辰便可。”
“这般短,能做何事?”
陶潜惊反问道。
林不觉缓缓起身,探手便将旁边熬煮好的药汤端过来,一饮而尽。
喝完,抹了抹嘴角,回应陶潜道:
“能被灵柩灯感应到的,皆是灾厄之人。”
“也便是说,此女短时间内又要遭大难。”
“我此来借了她的身子,只消能解了她的难,便算功成。”
“于她于我,皆是好事。”
说完这几句,不等陶潜感叹这灵柩秘法的玄妙。
林不觉顶着那夏心兰曼妙的身子,翘起兰花指,以清丽之音开口,又揣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