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话一出,其他人也觉得很是有道理,不由得都有些担心,毕竟南河生产队现在可不能再缺东西了,否则真的要来不及春种。
“知雨,你可别记错了,咱们队里的犁已经掉了,现在都靠锄头翻地,要是再丢,那要出大事儿的。”
“没错没错,要是赶不上春种,到时收成少,恐怕公社下发的任务都完不成。”
“……”
宋知雨听着没什么反应,她只是没有原主的记忆,又不是真的失去记忆,怎么可能连字都不记得?
倒是李春兰火冒三丈,生气地瞪一眼挑起话头的人,“我家知雨好歹是个高中生,忘记什么都不会忘记怎么写字。”
那人被当众落面子,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径直翻了个白眼,“你说她记得就记得?要是说说就会的话,还费那个钱去学校做什么?”
李春兰被气笑了,双手叉腰,横眉竖眼看着对方,语气十分不屑,“那你说怎么办?我家知雨写出来给你看?可是你认字吗?怕是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吧!”
话音落下,人群中不知谁发出“噗嗤”一笑,就连宋知雨都没忍住扬了扬唇。
那人面色涨得通红,眼睛怒瞪着李春兰,胸口不断起伏,“我、我是不识字,那又怎样,别说得自己好像很厉害似的。”
李春兰不屑地嗤笑一声,忽而伸手露出宋知雨,让她站在自己身前,语气得意地说道:“我是不厉害,但我闺女厉害啊,你羡慕吧嫉妒吧?有本事让你家娃也考个高中试试?”
宋知雨:……
众人:……
那人:……
宋知雨配合地点点头,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这年代的高中哪是好考的,学生们平时除上课外,还得到地里帮忙干活,农忙更是直接放假,学习时间本身就不多,又要一心几用,所以考上高中的凤毛麟角。
不过更大原因,饭都吃不饱,哪有余钱供孩子去读书,一般也就上个几年小学,稍微认识一些字就可以。
然而宋家是最特立独行的,不管家中有多揭不开锅,一路供着宋知雨读完高中,南河生产队许多人都无法理解,现在已经不能上大学,宋知雨又是个女娃,读那么多书除了浪费钱又有何用?
看看现在,宋知雨上完高中,不也跟村里人一样当个农民?
不过别看大家这么想,他们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羡慕的,家里有个高中生,说出去都让人昂首挺胸!
时候不早,大家虽然很想瞧热闹,然而上工才是头等大事,有人不舍而遗憾地咂咂嘴,然后先去领东西。
“知雨,你可得记好了哟!”有不放心的提醒道。
宋知雨应一声,抓着那支秃头铅笔开始写。
众人见状纷纷松一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人看着宋知雨气定闲地在字簿上做记录,更是什么话都吐不出,每呼吸一口气都觉得胸口发疼,只能憋屈地领东西,灰溜溜地走了。
最终这场战斗,李春兰以碾压性的结果取得胜利。
宋知雨分发记录农具器物的工作持续一个钟头,再来做记录就要到晌午放工,她又检查清点一遍东西,确认没有记漏记错。
她懒洋洋晒着太阳,又支起下巴发一会儿呆,想起方才听到村民们说队里的犁坏了。
宋知雨起身走进仓库,很快在角落翻出一个断裂的犁,下边的铁块已磨成薄片,一个又一个坑坑洼洼的口子,就算不断裂,也使用不了几次。
她研究一会儿,又在仓库里翻找材料,确认没找到可以补救的材料,这才将犁放回原处。
宋知雨收拾好东西,走出仓库,大门重新严严实实地关上。
出了门径直沿着小路走,宋家人就在前头的地里。
宋父宋二成面朝黄土使劲挥锄头,李春兰拎着一个木桶,不停往地里撒黑漆漆的肥,而弟弟宋知丰也没闲着,弯腰对着田埂清理杂草野草。
明明二月份的天儿,宋知雨冻得发颤,而他们却只有一件单衣,额上有细密的汗水。
宋知雨抿了抿唇,环视周围的其他人,与宋家人没什么两样。
南河生产队是红旗公社下最落后的生产队,年年产量皆为勉强达标,粮食交完到公社后,分给队员的根本不剩多少。
也因为穷,队里的农具都是破破烂烂的,没有工具,需要耗费的人力更大。吃不饱,干活多,导致许多村民身体不好。
村民们皮肤黝黑黝黑,唇色却是干裂发白的。
宋知雨在末世流浪过,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营养不良饿肚子。
早上发生的事,倏地闯入脑海,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骤然清晰——她起床之时,宋知丰刚洗漱完成,然而她并未见到他吃任何东西,宋二成与李春兰也没有。
……也就是说,宋家四口人,只有她吃早饭。
“宋知雨,你跑出来做什么,也不嫌日头大风大,身体才刚好点,你就开始飘了是吧?”
突然一道带着数落的声音响起。
宋知雨回过,抬眼便看到李春兰生气而关切的脸,她想了想解释说道:“我身体没事,你不用担心。”
“你说没事就没事?先前也没听你说有事,怎么好端端就晕倒发烧?”李春兰皱着眉头,没好气地对她说道:“走走走,赶紧回去,别来这吹风。”
“你娘说得没错,赶紧回去。”宋二成也停下来说道。
宋知丰虽然没说什么,然而脸上的情却是明晃晃表明,与宋二成李春兰统一战线。
就连边上的村民也跟着附和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