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展心情复杂,识时务地改了口风:“行行行,不提他不提他……哎我说你太不地道了吧,自己闷在家里喝酒有什么意思,不叫我?还是不是兄弟了!”
云曳转身:“没心情。”
“没心情,出去散散心不就有心情了!”
云曳现在的状态太不正常,苏展哪里敢再让他独自呆着,不由分说揽住肩膀:“走走走,我听说老刘得了几瓶庄园特供的红干,今天说什么也要让他大出血!哥们好好陪你喝!”
云曳打开他的手,眉眼间一片死气沉沉:“不去。”
苏展不解地几步跟上:“为什么?不是,你就非要在家里喝吗,有我做局陪着喝不更痛快?”
云曳没吭声,又闷头灌了口啤酒,沉默片刻,道:“一出门就会想起来。”
大少爷从来没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好记性,清楚地记住了所有和陆燃灰相处的瞬间。
物是人非,触景生情,曾经无知无觉的每个细节都像是把刀,调转刀柄,往他心口上戳。
即使是看见一个普普通通的高脚杯,都能想起青年为他亲手调出的那杯热红酒,和他在吧台灯光下温柔的笑。
越是刻意遗忘,脑海中关于陆燃灰的一切就越生动明晰。
云曳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明明刚经历过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被陆燃灰耍得团团转,不甘心到了极点……
自己竟然还在控制不住地想他。
过去那些承载着回忆的聊天记录被删了个干净,他拉黑了陆燃灰,手指抚过那簇小火苗的头像,在删除好友的键上按了一百一千遍。
最后还是没按下确认。
苏展看着云曳消沉颓唐,恨不得把“我抑郁了”写在脸上的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还记得不久前,自己担心云曳陷进去,特意问过他。
大少爷当时一脸无所谓,笃定地说自己有分寸。
……他现在的表现,可不像是有分寸啊。
想到某个可能性,苏展咽了下口水,迟疑道:“曳哥,你……”
“你不是说,对陆燃灰只是玩玩吗?”
既然只是玩玩,有必要这么如丧考妣?
这话却像是触动了云曳的某片逆鳞,他下颚线骤然绷紧,色阴森森反问:“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认真了?”
苏展: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别想太多,我一直都是和他玩玩而已,一、直、都、是。”
云曳语速很快,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谁:“我只是觉得恶心——一想到他对着我虚与委蛇了那么长时间,这个过程里不知道背着我钓了多少人,养了多少鱼,我就想吐。”
“我不愿意出门,因为我不想再想起任何跟他有关的事,懂了吗。”
苏展:“……”
他悻悻道:“懂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饶是苏展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云曳。那作为好兄弟,似乎就只有陪喝一条路了。
苏展抓起一罐还没开封的啤酒,豪爽道:“来,忘掉那些破事,我们不醉不归!”
云曳不理他,拿起那罐喝了一半的啤酒,仰头就灌。
但刚喝两口,脆弱的胃再也受不了刺激,他猛弓起腰,痛苦地拧紧了眉。
泛着白沫的啤酒洒了一地,苏展惊恐地把啤酒罐一扔,冲过来:“卧槽,曳哥你怎么了!”
被苏展扶着躺到床上,胃里依然火烧火燎。云曳按住小腹,咬紧牙关,额上冷汗津津。
等难耐的胃疼和耳鸣过去,他才终于听见苏展恨铁不成钢的咒骂:“云曳你大爷!冰箱比我脸都干净,你他妈几天没吃饭了?!胃不想要了是吧!”
他怎么就忘了,进门第一步,应该先检查垃圾桶和厨房的!
云曳闭着眼,沉沉地喘了口气,没有回答苏展的质问。
苏展都快气死了,没想到云曳会作死到这个地步。
就为了一个陆燃灰?
他给云曳倒了杯热水,在他慢慢喝水的空档里暴躁转了两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等大少爷放下杯子,苏展站到他眼前,面色凝重:“云曳,我必须得警告你。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你再这么糟蹋自己,我只能去把这件事告诉伯母了——告密也比活生生看着你把自己折腾死好。”
但即使搬出了云夫人,云曳照旧不为所动。刚刚折腾了这么大一圈,他的嗓音低哑,有气无力,却一张口就能气死个人:“随便你。”
见他油盐不进,苏展气得摔门而出,心道自己再管云曳一次就是猪!
室内再次陷入寂静。
手心伤口火辣辣地疼,胃也疼,连带着浑身肌肉都开始酸疼。
云曳失眠了好几天,从来没有那么累过,累到下一秒就能昏睡过去。偏偏精诡异的亢奋,一闭上眼,就是陆燃灰站在他遥不可及的位置,语气和情都冷淡:“我只喜欢你的钱,我一直在骗你。”
……骗子。
陆燃灰骗了云曳,云曳也骗了苏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