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坐了一会儿,江昭意发现逢兮没穿外套,问她冷不冷,逢兮点了点头,两人叫来侍者结账,手挽手往包厢走去。
另一边的包厢里,正事谈完,气氛松散许多。
梁听野抬手扯松领带,两条长腿敞开,坐姿散漫,接过友人递来的酒喝了一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二哥,且不说今天什么场合,你把逢兮往这儿带,你不知道裴老爷子和你家那位也在吗?”
陆政屿还未开口,一旁的许京闵先出了声:“玩归玩,最后该娶谁,二哥心里门儿清。”
这话稳稳落在刚到门口的江昭意和逢兮耳里,江昭意转头去看逢兮,语气担忧:“兮兮……”
逢兮垂睫,混沌光线遮住她漂亮眉眼,让人瞧不清她此刻在想什么。
须臾,逢兮抬眼看向江昭意,笑着问:“能陪我去抽支烟吗?”
江昭意颔首应好,逢兮拉着她手转身,掌腹传来一阵冰凉触感,江昭意忍不住握紧了逢兮的手,逢兮感受到手心热意,转头冲她笑了笑。
很多年后,逢兮同陆政屿回九喜里,谈起这晚的事儿,她问陆政屿后面说了什么,陆政屿看着她眼睛说:“我和他们说——‘谁说我不能娶她。’”
可惜,她转身太快,错过了。
就像当年第一次狼狈收场那天,走得匆忙,错过了陆政屿叫她。
包厢里,因陆政屿这话彻底安静下来,都饶有兴致地看了过去,也不明白逢兮这姑娘有什么魅力,能叫冷清冷心如陆公子这样的薄情人为她不顾家族,不管世俗偏见。
许京闵跃跃欲试想出声追问,被他哥许京屿一个眼锋扫过来,立马就乖如鹌鹑。
“砰——”地一声,众人看去,裴延将手中酒杯扔到了茶几上,眼尾上扬,眉眼是十足的戾气,语气隐含怒意,质问道:“陆政屿,我妹算什么?”
裴延自认算不上合格的兄长,对裴家一众人也没什么感情,唯独对裴晚薇这个妹妹有几分真心。
他知道裴晚薇有多喜欢陆政屿,这丫头是死心眼,认定一个人,便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陆政屿将手里酒杯搁下,抬眸与裴延对视,他眉眼凛冽,眼没半分退让之意:“晚薇那儿,我会给她交代,但——”
他情变得锐利,周身气势骇人,“我陆政屿想娶谁,谁能拦得住,谁又敢拦?”
圈里人尽皆知,陆政屿唯利是图,向来不做亏本买卖,也不打没准备的仗,陆裴两家联姻,不过是早年的长辈口头之约,他若想解除婚约,自有两全之法。
裴延居高临下睥睨陆政屿须臾,讥诮出声:“您是人到中年,叛逆期到了?”
“……”陆政屿淡淡看他不语。
“甭管你娶谁,但我妹那儿,你让她哭一次——”裴延笑了下,但眼底没什么温度,“咱俩这些年的交情,也白谈。”
撂下这句话,裴延拉开包厢门,阔步离开,等出了包厢,他给江昭意发消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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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包厢,江昭意陪逢兮随便找了个地方,两人靠着护栏吹了会风,逢兮让路过的侍者送包烟和打火机过来,侍者在十分钟后送了过来。
逢兮慢条斯理撕开包装,抽出一支烟,低头含住,拨开火机盖儿,火石摩擦,一簇幽蓝火苗映在她漂亮的眸底,很快熄灭,一圈白烟漂浮。
笼住逢兮眉眼,朦胧又虚幻。
江昭意瞧着逢兮,她纤长指节夹着烟,下巴微扬,缓缓吐出烟雾。
曾和逢兮合作过的导演,在采访里这么赞美她:“逢兮的美在骨不在皮,可她偏偏又是典型的皮相骨相上佳的美人,天生便是吃荧屏这碗饭的苗子。”
逢兮把烟和打火机递过去,“抽吗?”
江昭意摇头拒绝,看着逢兮抽完了半支烟。
逢兮清了清因为抽烟变得沙哑的嗓子,看着远处藏在茫茫夜色里的青山开口:“昭昭,我打算退圈了。”
“退圈?!”江昭意一怔,惊讶地问:“为什么?”
逢兮视演戏如生命,江昭意从未想过她会退圈。
逢兮抽完最后一口烟,掐灭还冒着火星的烟蒂,哑声开口:“好几个月前就决定好了,上周我便收到了学校发来的offer。”
“去哪?”
“白俄罗斯。”
江昭意有些惊讶,印象里,逢兮是最讨厌冬天和下雪的,往年冬季,两人只要联系视频,逢兮不是在热带国家度假,就是进组拍戏,去留学居然会选择一个常年冬季的国家。
侧眸,逢兮对上江昭意讶异目光,她笑了声:“宝贝,你别惊讶,其实我也不是那么讨厌冬天和下雪的。”
晚风从远处吹来,江昭意长发被风吹乱,她听逢兮聊起了自己过往:“我不喜欢冬天和下雪,是因为我所有的不幸,都和这些有关,可……”
见逢兮停下不语,江昭意没催促,捋过被风吹乱的长发,安静等待,尽责扮演一个聆听者角色。
过了许久,逢兮再次开口:“昭昭,我其实很羡慕你,你可能觉得这种羡慕算不了什么,但你已经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幸运了,比如我——”
“你们圈子里的人都怎么形容我的?你听过吗?”逢兮笑着问,表情坦荡。
江昭意欲言又止。
她不太爱去社交场合,但也听过旁人怎么形容逢兮,好听点儿叫她交际花,难听点儿便是各种龌龊称呼。
瞧见江昭意欲言又止的表情,逢兮笑得更肆意,她一只手撑着栏杆,另一只手舒展开,裙子上的卷边褶皱被风吹起,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兮兮,你别……”江昭意想安慰她。
逢兮转头看她,长发被风吹起,笑容明艳得晃人眼:“我凭自己本事赚钱,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而且——”
她笑容收敛,目光深远:“昭昭,我不是不想读书,是没办法读。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活着,已经就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