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太阳移了位,金色阳光从树荫缝隙照进教室,在橡木色课桌上形成大小不一的光斑,江昭意微微眯了眯眼,内心升起一个大胆想法。
——给他写一张同学录吧,就当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画个句号。
晚上放学前,江昭意写好了那一纸同学录,只有简短的两句话,是她对那个喜欢了一整个青春的少年的祝福,也是她此生唯一所愿。
等放学铃声响起,班上人都走完了,江昭意拿着一纸同学录走到裴延位置前,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后,她才敢拉开裴延书包拉链,要把薄薄的纸张放进去。
倏地,教室外响起脚步声,江昭意猛地回头,看见一个挺拔身影站在教室门口。
裴延应该是才从乐队回来,肩上还背着一把吉他,他站在光暗交界处,单手插兜,光影不时从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掠过,脸上情晦暗不明。
江昭意看清裴延的脸,立马背手站直了身体,垂下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完全不敢看裴延眼睛。
裴延走进来,一步一步靠近江昭意,安静的夜里,她听见了自己跳动不停的心脏,直到一个颀长身影靠近,熟悉又清冽的味道将她完全包裹,江昭意呼吸都放轻了。
……他,他看见了吗?
江昭意胡思乱想着。
江昭意眼皮掀开一条缝,看见裴延伸手拿起书包,转身就走,连半分余光都没分给她。失落感一点点爬上心尖,像被扯乱的麻球,缠绕得江昭意都有点呼吸不过来。
教室里静悄悄的,朦胧的月光从窗外爬进来,照在江昭意身上,身影纤瘦单薄。
过了许久,江昭意回过来,纤细眼睫垂下,慢慢地打开手里捏成一团的同学录,过亮灯光下,浅蓝色纸张用娟秀好看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祝你前途似锦,一生胜意。”
没有任何落款署名。
因为在这一段暗恋的青春里,偷偷喜欢那个热烈少年的我,从来都是一个没有姓名的配角。
江昭意垂睫遮住眸底失落,把写了祝福语的纸张放进同学录里,又放进书包,背上书包,关掉教室灯盏,踩着只剩半轮弯月的月光回家。
而这纸同学录,直到高中毕业那天,江昭意也没能送到裴延手里。
就像她不为人知的暗恋,伴随那个热烈夏天的落幕,被时光侵染褪色,最后化为一粒黯淡无光的星子,散落在岁月长河不知名角落。
“小姐,小姐。”敲门声伴随权叔声音,拉回江昭意思绪。
江昭意应了一声,“权叔,怎么了?”
“裴三少爷来了,正在主院等您呢。”权叔说道。
江昭意应了句马上来,放下手中同学录就要起身,哪想因为蹲太久,腿部经麻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扶住柜门才没有摔下去。
扶柜站了一会儿,江昭意才起身去主院。
此时的主院,很安静,甚至安静到有些许诡异。
站在角落里的佣人默默用余光去看对坐的裴延和江霁风,前者黑衬衫,坐姿随性,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恣肆的桀骜,后者白衬衫,纽扣系到最上方,背脊笔直,气质清冷端方。
明明两人都没说话,但在场众人却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肃杀。
江霁风放下手中茶盏,青绿色茶汤荡出涟漪,他抬眼瞧着对面坐着的裴延,眼不变,语气却透着一点儿敌意:“裴三公子,今日大驾光临,是为什么?”
裴延哪里看不出江霁风对他的敌意,他扬了扬眉梢,答得诚实:“来接女朋友去度假。”
“……”江霁风没说话,但看裴延眼锐利如刀。
裴延也不怯场,撩起眼皮和江霁风对视,扬眉轻笑,自成一派风流,浑身气场散漫且松散。
一旁的佣人像是感觉到空气里肃杀气息更甚,频频向外看去,期待管家能快点儿把小姐叫来,不然…这两位主儿光是眼对视,就叫人够煎熬了。
终于,在众人殷殷期盼中,江昭意高挑身影出现在连绵不断的风雨连廊里,然后迈步上台阶,进了主院。
瞧见客厅里对坐的两人,江昭意先和江霁风打了招呼,问他:“哥,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还早。”江霁风简短地回。
江昭意瞟一眼墙上的老式挂钟,时针已经指向数字九,往常这个时间,江霁风会都开完了,而今天居然还在家里待着,没去公司上班。
本来江霁风是很早就要去公司的,但吃完早餐,听权叔说,裴家三少爷来访,他还没见过这位把自家妹妹拐跑的混蛋,便临时改了行程,在主院等着裴延到来。
一见面,大约是天生气场不合,又想到自家娇养的妹妹被拐跑了,江霁风瞧裴延是格外不顺眼,但骨子里教养让他做不出什么为难裴延的事儿,便有了江昭意一进来瞧见的那一幕。
江霁风没能在家待多久,便接到电话离开了。
等人走后,裴延抻手把江昭意往怀里一拉,她便坐在了他腿上。
顾虑到旁边还有人,江昭意挣扎着要从裴延怀里离开,裴延手臂用力,箍紧她纤细的腰,无论她怎么使劲儿,都动弹不了,只能无奈瞪他:
“裴延,快松手。”
“江老师,我觉得我挺可怜的。”裴延抱着她,往后一靠,幽幽开口。
江昭意懵然:“?”
裴少爷撩起眼皮,漆黑的眼睛看着她,语气漫不经心:“先被未来大舅子冷淡,后面见了许久不见的女朋友,还不能抱一下,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
“噗哈哈哈。”旁边合时宜地响起一阵笑声。
江昭意脸红了红,低眸对上裴延含笑的眼,他促狭挑眉,瞧着她说:“可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