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失控的电车飞速驶来,它要经过一个岔路,左边的岔路绑着一个好人,右边的岔路绑着五个坏人,你只要扳动道岔就能救其中一边,你选择救哪一边?”
郁岸愣了一下:“我没想救。一定要救一边吗?”
“嗯。”老医生点点头。
郁岸:“好人和坏人怎么定义?”
老医生:“就是你心目中的好人和你心目中的坏人。”
郁岸:“救坏人他们会给我好处吗?”
老医生:“不会,只凭心意。”
郁岸:“那当然救好人了。”
老医生又问:“那么,五个陌生人和一个熟人救哪个。”
郁岸:“熟人。”
老医生:“一个熟人和一只陌生的猫救哪个?”
郁岸:“熟人。”
老医生:“一个陌生人和一只自己的猫救哪个?”
郁岸:“猫。”
老医生:“一个陌生的人和一只陌生的猫救哪个。
一直对答如流的郁岸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了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陷入沉思多么久,甚至思考得有些痛苦了,最后敷衍回答:“看任务要求我救哪个吧。”显然他两个都不想救。
老医生若有所思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一个陌生的人和你手里这盆花救哪个。”
郁岸脱口而出:“我的花。”这问题好简单,他回答后,考量了一下医生表情,于是开始怀疑自己的答案。
他再次陷入思考,抱着头,越来越痛苦。
他不经意抬头,看见昭然在诊室玻璃门外徘徊的背影,一下子紧张起来,他很久没因为在考场上答不出正确答案而紧张过了。
“医生,你能告诉我正确答案吗?我给你钱。”郁岸眉头紧锁,咬着指甲低声商量,“让他满意的答案就可以。”
老医生平静如常。看得出来,在他眼里,人类和任何一种生物处于绝对公平的概念中,他完全无法衡量人命的价值,连伪装都做不到。
第54章 诡智
“别紧张,这个问题不存在正确答案,每个人的回答都不尽相同,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老医生用和蔼的语调安抚郁岸,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一个熟人,一只你养的猫,一盆你的花,分别在三岔路口上,你救哪一个?”
其实老医生从不会抛给病人这样尖锐难辩的选择,只不过郁岸太特殊了,他很想知道面前这位冷静智慧的年轻人对于生命的答案。
意外的,郁岸这次丝毫没纠结,他想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但欲言又止。
老医生却已经明白他会给出怎样的回答,轻声补充:“可列车上坐满了乘客。”
“那又怎样?”郁岸脱口而出,忽而警惕反问,“你能听到我心里的声音?”
——刚刚他在想扳动道岔,让列车脱轨开下悬崖,从而三边都救。只不过这个回答显而易见不算好答案,他刚刚在试图编个更完美的回答。
老医生双手交握搭在腿上,淡笑说:“在地下铁干了这么多年,虽然退了休,这点本事总还是有的。”
他大概摸清了郁岸的脾性,当事情有利可图时,他杀谁都有可能。在这看似虚无缥缈的问题背后,郁岸的选择正是他内心认定的答案,即使现在并非文字游戏而是将他抛入真正生死关头的夹缝中,他大概率会言行合一。
“行。”郁岸破罐破摔往椅背上一靠,面对拥有读心术的载体人类,任他如何掩藏都是白搭,“你想怎样?给我下个什么诊断?”
他频频看向桌上的座钟,指尖轻轻拨弄藏在袖里的破甲锥。已经傍晚五点零五了,他有点不耐烦。
“不至于,别激动。”老医生缓声安抚,和他闲聊了些别的话,但郁岸的态度一直很冷淡。
过了五分钟,老医生倒了一杯甜果汁给他,慢悠悠地说:“我对你没有威胁。我看你很在乎昭然对你的印象,对吗。他对你也格外上心,已经超过了上级对下属的关心范畴,倒像家长了。”
“……”郁岸没有喝他的果汁,只把插在杯壁上的鲜柠檬片拿下来,喂给了捕蝇草,酸得捕蝇草一阵哆嗦。
“其实你平时只要多留心,找到他在意你的证据,你的焦虑就会缓解很多。”
谈起昭然,郁岸的抵触情绪一下子削弱不少。
“是的。”
老医生经验丰富,找到一处要害就能打开郁岸的话匣子。
他们又交谈了十五分钟,郁岸从软椅里跳下来,下地舒展舒展筋骨,徘徊到诊室的玻璃门前,隔着一面玻璃注视昭然的背影。
“如果需要的话,昭然也不是不能死。”
老医生听见他心里这样说,身躯一震,立即装作无意,拿过病例填写起来。
耳边吹来一阵微风,他竟没发现郁岸不知鬼不觉地靠到自己身后,俯身在他耳边问:“医生,我也有一个问题问你。一个小孩在学校做了坏事,你选择让他回家挨骂,还是放他去救几十个活人的命?”
老医生摸不着头脑,又被他阴森的语气惊得后脊冒冷汗:“人命关天,那,那一定是人命比挨骂重要。”
“是的,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重要,你可不要碍我的事,医生,否则你就是那个去扳铁轨的罪人了。”
五点二十五,郁岸单手插兜抱着捕蝇草花盆走出自动玻璃门,玻璃门闭合后,将他与诊室彻底隔绝开来。
昭然在龟背竹花盆里碾灭烟蒂,起身抻平他衣摆上的皱褶:“好安静,今天怎么表现这么好?我还担心你把医生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