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晦。”
男人原本正在擦枪,听见他的回答,饶有兴致地抬起眼:“哪个晦?”
他不自然地错开目光:“……晦气的晦。”
“晦气的晦?”男人放下枪,“怎么会取这个名字?”
“……我父母取的。”他不愿意多谈这件事,反问道,“你呢?”
“我叫季沉。季节的季,沉没的沉。”他看着楚白,忽然轻笑了一声,“……记住了。”
画面忽的一转,他看见季沉坐在墙边,腹部流出汩汩的殷红鲜血,他抬起头冲他一笑,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然而下一秒,整个制毒工厂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大地颤动,砖石与碎瓦砾齐下,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现在……”季沉闭着眼,断断续续道,“可以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
“……滚!”
风过林海,发出尖锐的长啸。
楚白掀开被子坐起来,一后背的冷汗。
他对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应该去买一罐安眠药。
那些沉重的、不愿被提起的记忆,无数午夜梦回时的梦魇,终于再次附骨之疽般如影随形。楚白有些疲惫地卸了力,向后躺倒在床上。
从他被傅时晏收养开始,他学着怎样去做一个正常人,学着怎样去和他人正常的相处。不得不说,在这一方面,他的确天赋异禀,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表现的越来越正常。到最后,似乎那些曾经属于楚晦的、不正常的部分,完全在他的身上消失了。
而在卧底的十年里,他又一点点,把他曾经隐藏在最深处,那些属于楚晦的、不正常的部分,悉数重新挖了出来。
冷血、漠然,他看过人间炼狱的惨景,听过濒死前绝望的哀嚎。而他只是在一旁站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挣扎,什么也不做。
等他从缅北回来,他又失去了记忆。于是他得以坚信他是楚白,是那个二十二岁公大毕业,从没去过缅北,在工作岗位勤勤恳恳混吃等死,偶尔顶撞上司,不算讨人喜欢但也不让人讨厌的楚白。
而恢复记忆,意味着“楚晦”和“楚白”这两个极端矛盾的人格,同时在他身上出现——以至于他竟然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楚晦……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在他这短暂的一生,好运从来没有眷顾过他,不幸却屡屡降临,甚至还累及到了他身边的人。
楚白摁了摁太阳穴,更坚定了他赶紧找个理由从邢司南家里搬出去的决心,否则邢司南的下场大概不会比傅时晏好上多少……但说到搬出去,就邢司南现在这秒天秒地的状态,恐怕是宋既明来了也不好使。
楚白顿时更头疼了。
既然正面硬碰硬不行,那就只能想个法子溜了。爱岗敬业如邢司南,每天九点必定准时打卡上班,到时候他只要趁邢司南不在家,连人带行李一起搬到单位分配的房子里……似乎,也不是不行。
楚白行动力极强,决定后立刻从床上下来,将他本就不多的行李——主要是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收到了箱子里。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半夜四点,还有难捱的五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