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音松开手时,指甲里嵌了些脏污,低头看看,原来是与大树同栖共长的苔藓。
谢予淮出来了。
他还是先前的样子,军装笔挺,容冷峻,目不斜视地阔步走着,好像昨天的事没有在他心上留下一点痕迹。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样可不行。
谢舒音抿了抿嘴,转身小跑离去。
谢予淮的教官宿舍在山顶,通往宿舍的步道跟学生那边并不在一处,这种设计显然是考虑到了要减少二者之间的日常搅杂。反正都是只会相处一个月的人生过客,少一些交集对谁都好。
他刚走到台阶转角处,斜地里树丛一晃,一个人影挪着步子慢吞吞地走出来,微垂着脑袋拦在他身前,一语不发。
谢予淮眸光一震:是谢舒音。
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语塞片刻,右手伸进作训服的口袋,从里面掏出几片防水创可贴,很平淡地递了过去,“天气热,衣服容易干,不用那么使劲去拧。”
谢舒音沉默地站了一会,从他手里接过创可贴。
指尖相触时,肌肤的温度让他微微一颤,一阵阵尖锐的慌乱直扎入心口。
谢舒音看到他着急忙慌地收回手指,竭力避免与她接触的样子,似视她如蛇蝎猛毒一般。她抬眼望了望他,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还有事吗?”谢予淮勉力维持着声线的稳定。
曾碰过她的那只手悄然背放在身后,紧紧收攥成拳,突出泛白的骨节。
谢舒音定定注视着他,眸子眨也不眨,轻声道:“换回来好不好。”
“丁教官人不错,很好相处,很快你就会适应的。”
他不敢与她对视,抬手掩了下军帽,而后快步从她身侧擦肩而过。
谢予淮走得太急,几乎相当于落荒而逃。行至中途,不知是什么心绪让他回转过头,向她的方向扫去一眼。
或许是这两天的相处让他养成了习惯,总是想要去确认她是不是好好地在那儿。她当然还在,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定在原地,远远地抬头遥望着他,像先前一样,安静又执着地等待着他的回眸。
谢予淮呼吸一滞,凌乱无措的心绪如蛇般缠来,几乎无孔不入。他挪开视线,正午的阳光下,那道纤细单薄的影子动了动,终于背转过身,与他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