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嗯,我看到了。”我伸手,雪花落在指尖时瞬间溶成一个小小的水珠。
因为这小雪的到来,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声。
我隔着人堆远远看见他的嘴唇翕动,却没听到声音,于是把手机贴紧耳朵,问道:“哥,你说什么?这边太吵了。”
我迫切地看向哥哥,他长久地伫立在那里,色自若,雪落在头发上,闪着莹莹的光。
刚想走过去,就听到电话里传来哥哥的声音,有些沙哑。
“杳杳,我不喜欢小动物,救那只狗是因为想起你喜欢小狗。”
“你怪我没有去医院看你,我去过,0号病房,43天,每一天傍晚我都会站在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下看着病房里的你,问护士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你手腕上的每一条伤痕,我都在我的手臂上割了一样的伤口,很疼,但我想我决不会比你更疼。”
“爸爸说要送你出国之后,我就开始准备申请留学,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还知道,去年初雪,你来学校,跟在我的身后,从B教到宿舍楼下,309步,我怕走太快你会离开,走太慢你会冷。”
“傻孩子,哥哥怎么会不懂你的心呢?只是我以为只要我再自私一点,你就会放弃。现在才发现,是我太蠢了,从小被我保护的公主,比我勇敢多了。”
“杳杳,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会抢在前面说出我爱你。”
好冷啊,我拿着手机的右手开始颤栗,脑海中仿佛有风呼啸而来,太吵了,我竭力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十八岁生日快乐,我的公主。”
哥哥与我不过三五步的距离,隔着憧憧的人影,令人眩晕的喧嚣,隔着煌煌的灯,隔着我眸子中凝成的泪珠和孟春的小雪。
忽然之间万籁俱寂,我在这片静寂中听到我的哥哥,我爱的人说:
“你愿意再给我一次看向我的机会吗?”
声音诚挚而热烈。
我凝住眼中的水珠,从这里望过去,哥哥侧身立于一个大树下,那里行人稀少,灯光透过树叶的罅隙落在他的脸上,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我只能看到他澄明的眼,闪烁着动人的光辉。
蓦然想起七八岁时一家人去寺庙拜佛,我和哥哥抽了一次签,签文是:履薄登水池,危桥得渡时,重重忧险过,春色自芳菲。
庙里的师父对爸妈解释了一番,什么有如牛郎织女渡银河,相对咫尺,却隔天涯。当时年纪太小,不懂深意,只觉得签文读起来有韵律,便一直记到了现在。
此刻才发现原来所有的跌宕都有迹可循,我和他隔着咫尺,却如天涯。
一阵风飘过,暗夜的云彩缓缓流动,灯也在晃动,春天来了,真的会春色芳菲吗?
希望春风掬起我破碎的心,把她完好无损地献给我的哥哥,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