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澈沉默了下, 道:“我会比他做得更好。他不敢来找我,活的也得给他打成死的。”
“怎么说?”
“害你难过的人,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元蘅抵着他的肩笑了, 好像闻澈总是有让她起死回生的能力。或许只是一叶, 却能短暂地遮了这漫天的疾风骤雨。
她捏着他冰凉的指尖,问道:“冷不冷?”
“不冷。”
元蘅了然, 轻笑一声给自己将锦被盖上,合眼:“那你就别盖了。”
闻澈怔住, 恍然明白言下之意。
他如同忽然得了糖的稚子, 想笑又想落泪,最后只是化为了黏黏糊糊的一句:“冷冷, 冷,真的冷。”
说罢他轻如一尾鱼般钻进锦被之中,抵着她的发顶将她拥紧了。
两人就这般依偎了一宿,天亮时潮气还没退,房中的温度低了很多。但闻澈隐约觉得元蘅好像退了热,轻手轻脚地将她从怀里分出来,将软枕也挪了合适的位置。
昨晚本该再给她饮一碗药的。
可是被她那轻飘飘的一句煽动,他竟高兴得忘形,将这回事给抛诸脑后了。
现下回想起来,这大抵是她的圈套。她晚间昏睡过去没有用饭,估计夜深之时实在是不想饮那些汤药,才按了他的手腕不许他去。这几年不知道她到底如何落下的病,只是天气骤然转暖,也要高热一场。
出了内室,闻澈才惊觉昨夜没有关门,如今房门还是元蘅推开时大敞的模样。而徐舒颇为本分地坐在石阶上背对着房门,手中还搓着一根狗尾巴草玩。
“干嘛呢?”
闻澈将腕带系好,走至他的身后。
徐舒一脸烦闷地说:“六殿下来了,我不拦着,你们的清梦就要变成噩梦了!下回可记得关门罢祖宗们!”
他倒是想替他们把门关上,可是一不小心再将闻澈吵醒了,指不定自己又要挨上一顿收拾。毕竟亲眼看着自己家凌王殿下费了多大功夫才将美人重新抱来的。
“阴阳怪气谁呢!”
闻澈笑着伸脚去踹他,谁知徐舒先一步料到他的举动,已经从石阶上弹了起来,往前小跑两步躲开。
徐舒觉得身手麻利点还是挺好的。
他一脸没睡好的怨愤,将手中的狗尾巴草折了:“属下媳妇儿没讨着,净给殿下看门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闻澈很是同情地点头:“那着实有些可怜了。可怜人,劳烦你去备些早膳,粥要煮烂一些,菜要清淡少些油盐,不然她吃不了。还有,让漱玉替她告假,今日不去上值了。”
见徐舒不情不愿的地去了,闻澈才低笑一声,探着半个身子往房中看了一眼,确信她尚未睡醒,才放心地放轻了步子,一边解开方才系紧了有些勒的腕带,一边阔步往书房中去了。
元蘅醒来时,天边的薄雾尚未尽,将整个凌王府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好像多动一下都会破坏这份祥和。
她随手从衣架上取了件外衣披上,也没仔细看是谁的。随后便去推开房门。薄青的天色还没亮透,隐约间能看出不是个晴日。
忽地,她觉得有谁在扯她的袖子。
俯下身看去,才发现是不知何时藏匿于她身后的六皇子闻泓。
闻泓的衣裾上沾了些草丛中的晨露,袖口也湿了一截,被他随意地挽在手腕上。半大的孩子眼澄澈,墨玉似的双眼瞪得有葡萄那般大,脏兮兮的手还扯着她的袖口,将月白刺金的袖口抹上了一道浅浅灰痕。
元蘅半蹲下来微微仰面冲他笑,而闻泓转身就跑。若不是元蘅伸手麻利,几乎要捉不住这只“活泥鳅”。
将他重新扯回来,元蘅故意蹙眉吓他:“你跑什么?撞见鬼了?”
“不,不如撞见鬼了!你怎么披着我皇兄的外衣,从他的房中走出来,你……”
元蘅却被他逗笑了:“讲讲道理小殿下,是你先躲人身后的!诶,这几年不见,你竟长这么高了?”
她伸手在他发顶比划了两下,感觉他跟竹子抽节似的。分明三年前在文徽院中初次遇见时,元蘅尚能将他从树上抱下来。
如今不怎么能抱动了。
闻泓似乎一时没想起她是谁,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我见过你。”
自己被人从树上抱下来的记忆尚有,但他着实无法将眼前披着闻澈外衣的女子,和那个扮着男装的文徽院伴读联系起来。
“所以呢?”
元蘅还扯着他的后衣领,让他没办法跑了。毕竟小孩子嘴不严实,今天任他跑了,明日整个启都传何逸闻就不得而知了。
闻泓跑不掉,就在原地开始哭。
尚在不远处书房中的闻澈听到这一腔哭声,推了门便走出来。
他两步翻过回廊,捉猫般将闻泓一把抱起来举起:“大清早的你哭什么?”
闻泓是假哭虚张声势,见闻澈来了才止了声,偷瞄了一眼元蘅后,捂着嘴贴向闻澈的耳朵:“我要告诉母后,你在王府藏娇。”
“吓唬我呢?那我真的好怕啊。”
闻澈揪着他的耳朵,将他从自己怀里剥了出去,警告似的让他在原地站好。
两个孩子气的人。
元蘅倚靠在门框上看闻澈教训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