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蘅道:“怎么说?”
闻澈忽然凑近她,声音压低了些:“因为我虽及冠但是尚未成亲啊。只有娶了凌王妃,才能去封地不是?怎么样元大人,愿意与本王同去么?”
方才元蘅就觉得闻澈不会无缘无故跟她提这些事,果然,这人是做了坑在此处等她呢。
元蘅忽然笑了声,起身抱了书卷,道:“我在翰林院前途大好,不日便升侍读,作何要外放凌州做州官?赔本买卖,可骗不着我。不去!”
说罢,她推开门走了。
第3章 有意
启都入了夏之后便一直多雨, 不少旧亭台殿宇都年久失修,加上雨一浸泡就发潮泛着霉味,更甚者还开始漏雨。
检修殿宇也是工部的职责范围之内, 但是却因着重新整修泽兰宫,导致腾不出人手去。皇后的庆安宫便一直被推诿着没有修缮。
宫中多的是看人下菜碟的, 大抵是瞧着这么些年过去了, 这位中宫皇后虽未被废,但却也与住在冷宫没有什么差别了, 于是他们怠慢起来也都心安理得, 满心都是上赶着讨好蕙妃。
明锦报了许多回, 说皇后有腿疾, 这样又潮又热的天气实在是太消磨人。
可是那些人却只是来看过两回, 找了一堆借口说人手不足, 要么就是说眼下账上实在是没有太多的银子, 要皇后再等上一等,只消过了这阵勒紧裤腰带的局促日子再行修缮。
实在是没有了办法, 梁晋将军尚在为北成戍守边境,若知晓自己的亲妹妹在后宫的日子比尚未出阁时还凄惨, 不知会有多寒心。
明锦心里不舒坦, 但是又不敢将这些事告知闻澈。
同在启都, 母子不得相见,谁也不比谁好过。她不想让这些事去让闻澈烦心, 便只得自己出面去与负责宫殿修缮的人去谈。
谈不拢,这些人只是一味答允, 一味拖延, 最后被明锦说得没了办法,才说监工的官员现下都在泽兰宫, 要明锦自己去找他们。
到了泽兰宫的门外,明锦才说了来意,监工的那人便皱了眉。
若说是哪个后妃的宫殿要修就罢了,他们抽出功夫去一趟也是应该的。可是偏偏是皇后的宫中。
皇后如今已经禁足多年,除了裁量制衣和负责膳食的女官,几乎再没有旁人靠近过了。谁此时与皇后沾上关系,得不到什么好处事小,万一与之前的谋逆案牵扯上才是大事。
听到监工的推辞之后,明锦面色平静地没有说话,仿佛只是意料之中。
无论如何,她不想再此时争吵失了身为公主的体面,那样也只会显得皇后可怜。
明锦身旁的贴身宫女却当即急了,道:“庆安宫还住着我们公主和六殿下。六殿下年幼,还在长身体,若是因着漏雨落了伤,你们担待得起么!你们如此轻慢,难道如今庆安宫不是中宫皇后的住处了么!”
监工见宫女说了狠话,而泽兰宫那边的人手又催得紧,一时心中郁烦:“我等也是奉命整修泽兰宫,若是耽搁了进程,陛下才是要降罪于我们的!公主不如直接去请示陛下,得了陛下的旨意,我们立刻就去!”
明锦仍旧沉默。
如何去请示皇帝?皇帝如今哪里还当庆安宫住的是他的结发妻子呢?
吵嚷的声音大,隔墙路过的元蘅听的一清二楚。
虽说议政的前朝与后宫不在一处,但泽兰宫与朝云殿甚近,她折回翰林院时也常从隔墙经过。朱红的高墙被雨淋得斑驳,而那边监工的话又听得甚为刺耳。
因着官员无诏不得擅入后宫,元蘅便只在朱门下停着。果不其然,没隔多久便见明锦从里面走了出来。
明锦的容色显然比过往都憔悴。
“臣拜见公主。”
元蘅规规矩矩地朝她行礼。
明锦一愣,这才看见还有人在这里站着。她勉强地笑了一声:“元大人。”
“不敢,公主直呼臣的名字就好,元蘅。”
明锦“嗯”了一声,道:“天色不早了,你辛苦一日,该趁着落锁前回府休息了。”
雨后的风甚是清凉,将明锦的薄衫吹得拂动,能看出她比之前还要瘦了。身为公主养在皇后宫中本该是无比的尊荣,可是元蘅却能明白,被所有人无视和轻慢感受究竟是何种滋味,这个公主身份就只能是枷锁。
一种房屋漏雨无人修的“枷锁”。
见元蘅没动,明锦才明白什么:“方才的争吵让你听见了?真是见笑了。”
元蘅却道:“这些人都是躲懒怠工,我这就去回禀陛下!”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可是刚走出两步就被明锦被拽住了袖角。
明锦的眼角忽然就湿了,冲她摇了摇头:“母后生性倔强,这些年的事都不许说给父皇听的。再想旁的办法吧。”
元蘅这才停下来,思虑许久,才道:“凌王殿下知道么?”
明锦摇了摇头:“他好不易才回了启都安定下来,与父皇的关系也有所和缓。你知道阿澈的性子,但凡说了,他若再闹可怎么办?”
元蘅沉默片刻,道:“公主和娘娘为他筹谋思虑这么多,不惜在宫中忍气吞声。若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枉为人子,更愧对凌王的身份。少年时他难免会做事随心冲动,但我相信如今他不会那么做了,公主不信么?”
听罢明锦哑了声。
母子不得相见是真,但是梁皇后却从未放弃关心自己这个儿子。梁晋常托人将书信送进宫中,信中皆是闻澈在俞州时所立的功绩。她只盼闻澈平安,甚至没指望自己宫殿漏雨,闻澈是否能帮上忙。
明锦回头望了望泽兰宫处忙碌的人影,忽然就叹息了一声。
宫闱中的这些事,之间的牵扯绝非表面上看着的那么简单,元蘅并不好再多说下去,只是委婉告知明锦,这些细碎的小事不必担心会给闻澈惹来什么麻烦。
她正欲告退,却被明锦叫住了。
明锦方才面上的愁云散了些,道:“有件事不知当不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