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儿进门,笑着招手,示意她过去。
林白青把石臼和石杵,刚取来的新药放到台阶上,摆开摊子要收拾药物,小声问母亲:“怎么回事,楚老和顾培怎么瞧着都不高兴的?”
柳连枝因为带孩子时间长了,更了解情况,低声说:“你爷爷使着保姆给孩子喂了一个鸡蛋糕加一杯奶,孩子吃撑,都吃吐了,我们刚才说了他一顿。”
不带孩子的人不懂,不能因为孩子喜欢吃就仅着喂,饿点不打紧,太饱反而容易呕吐,积食,发烧,怪不得了,老爷子活该被说。
不过林白青记得那老爷子憋着一股劲儿,不想让儿子看孙子的,咋她爸耍太极,楚楚也跟着。
这不,她正迷惑呢,就听沈庆仪笑着说:“你看到地上那个圆了吧,那是当年你爸练太极的时候磨出来的,我们来的时候楚楚就在那儿弯,你爸于是照着原来的圆勾了圈脚,楚楚就上瘾了,非要看你爸练太极。”
林白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孩子嘛,好一切新的东西,还喜欢一切圆圆的,可爱的东西。
楚青图年轻的时候练太极,在墙角用他的脚背,在青砖上磨了个大大的圆型,入砖三分,楚春亭修院子时舍不得拆砖换掉,它就一直保持着圆样,而楚楚一来,在探索遍了整个大院子之后,看到那个圆了,觉得好,喜欢,就一直在那块儿玩。
而楚青图进了门,也不去找老爷子,到楚楚跟前,踩着步伐勾着脚,在原地打了一圈太极,恰入其缝,脚就勾着那个圆在走。
他既有身段还有风骨,太极又比较慢,是种很柔和的功夫,孩子也喜欢,这就迷上爷爷了。
林白青瞅着一大块伏龙肝,这好东西难得,当然要储着慢慢用,她正在琢磨该从哪个位置取一块下来,药性会更好,就听楚楚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而且连过来帮忙的顾培也忍不住扭头,在笑。
她回头一看,好家伙,小楚楚已经骑在爷爷脖子上了,小家伙揪着爷爷白白的头发,而爷爷脚下的步伐疾速变幻,身形越来越快,整个世界在她眼中旋转了起来,这一切,是楚楚从未体验过的新,也就不怪孩子要给乐的哈哈笑了。
不像顾培是爸爸,虽然把楚楚照顾的很好,但是比较严肃,很少对着孩子笑。
楚春亭太老了,他想玩也陪不住,追不上孩子了。
楚青图是个性情温和,还很会玩儿的人,这边楚楚还没体验够骑着爷爷脖子快速旋转的新,已经被爷爷肘在脖子上,架出院子了。
如今的金街一到夜来车水马龙,繁华无比,一边有奶奶见啥好玩的都买,在旁边逗着,一边骑着爷爷的脖子居高临下,巡视着这整条街道。
这好日子,楚楚都乐不思蜀了。
至于满心坏主意,一肚子小心机的楚春亭,盘算了那么久,计划了那么久,结果一招一式都没用上,他的内心有多气多不舒服,是没人会在意的。
而更叫他生气的是,基地为楚青图安排了转业工作,但因为海陆是两个部队,很难垮系统调人,所以他没有被安排到东海,而是安排到了西北的某个军事化工厂,而楚青图考虑了一下,虽然皆属化工,但他的研发一直是生物化工,而非军事化工,专业大看相似,但实则风马牛不相及,而既然生物类型的战争几乎已经没有打起来的可能了,他索性直接办理了退职,拿钱回东海了。
所以他现在虽然不算富有,但还是有好几万块钱的,他又于中领域那么熟悉,跟林白青聊了一下,当即就决定,以后在灵丹堂干了。
可怜楚春亭一儿一孙,全为了顾明的事业而奋斗去了。
老爷子简直了,气到几欲爆.炸,可只要看看楚楚,他就又气不起来了。
归结下来,还是自己一生造孽太多,如今所受,也皆是他的报应!
……
第二天一早顾培去机场接人,乘坐着轮椅的pete 和他的助理就到了。
乍一见pete,林白青有点怀疑他和顾培是不是一个爹妈。
虽然五官隐隐有些似,但是pete跟大多数的花裔一样,是一种刻意美黑过的肤色,应该是从小就立志要从政的,他果然有一种旁人没有的修养,既谦和又客气,一口湾岛腔的汉语流利而标准,见人就要点头示意。
一看到林白青,当即伸开臂膀来拥抱,客套的赞美和夸奖也是一套接一套,令林白青目不暇接。
夸完林白青还得夸一下大陆政府,夸一下东海,总之,单从表面看,林白青都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是个湾岛派,还是其中较为激进的反攻党。
当然了,一个年近四十,生活在m国的政客,对于地球另一边,大陆和湾岛之间的主权之争会有兴趣,但不会投入太多真情实意,反而,他看待事物特别客观,到了东海,大概一路感受很不错,再一看灵丹堂,由衷的对林白青说:“我想原来我的看法也许是错误的,po回国也不是个昏了头的,错误的决定,属于我们祖辈的这个诊所……”
他自己肘着轮椅在二楼看来看去,深嗅一切,感慨说:“非常棒。”
他来,是来治病的,当然,速战速绝客套完,赶紧看病。
在提纱布之前,林白青觉得问题并不算大,因为疮痈分两类,一类是不但溃烂流黄脓,气味还无比恶臭的,那种很麻烦了,用中医的话来说,是风邪湿毒,火毒淤毒皆具,人体内的平衡和阴阳被彻底破坏,而在这种情况下,单治风邪,湿毒和淤毒会加重,单治湿毒,火毒又会加重,就是再有经验的老中医,也要谨慎开方,慢慢调治了。
而用西医的方式来讲就比较浅显,就是说,一个人的免疫系统整体被破坏了。
但pete这个只是溃烂,并没有恶臭味儿,原因是他还比较年轻,大概平常有健身的习惯,所以身体的抵抗力比较好,免疫力还在。
不过伤口也确实触目惊心。
整条左腿上的肉呈干瘪状,一指头压下去便是一个深坑,半天都不回弹。
又来个洋病人,穆成扬连自己的病人都不管了,要给东家打下手。
示意师哥兑冲洗用的药汤,林白青得开方子了。
pete见她在方簿上正写着什么,凑了过来,问:“我能看看吗?”
写方子嘛,复写纸,病人一张大夫一张,而乍一看方子上只有三味药,pete还挺懂,立刻别过了头,说:“sorry,sorry,我没想到会是一个三两三的秘方,我不该看的。”
所谓三两三,一般都是四味药,而且每一个方子里,都会有一个只有三分的保密药,在解放前,它是连抓药的药童都不知道,须得医师自己亲自下入药汤之中的药,就好比前几天林白青开给李爷的那个方子,里面的川蜈蚣只有0.克,少到不可计数,但没有那0.克的川蜈蚣,就好比饭菜失了盐,画龙不点晴,整个方子也将失去它的效力。
但那是在曾经,在现代医学没有冲击中医,在别国没有抢夺中医的年代,大夫们要私持几分看家手艺,秘招绝活儿,以保医钵能不被人夺走。
而再过十年,等到r本和hn国纷纷为药方审请专利时,国医们才想到要公开方子,要申请专利,但待那时,就什么都晚了。
pete以为林白青也要藏个私,都准备好不看了,但林白青撕下方子,先递给了他,说:“听说您于中医钻研颇深,您先看看方子吧,要觉得可以,就让您的助理去抓药。”
pete接过方子,就见上面写着赤小豆30g,栝蒌根30g,浙贝母30g,大冰片0.克,伏龙肝500g。
他望着方子,心里蓦然间就不舒服了。
刚来时,看到东海的发达,看到治安环境比华盛顿要好,看到人们都很有礼貌,再看到灵丹堂,看它的外在装饰古朴素雅时的肃然起敬,各一个游子对故乡游然而发的喜爱在瞬间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