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白瓷杯子自耳畔绕过来,跟耳环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她转头,正对上尚辰含笑双眸:“靥儿何苦把自己累成这样?”
“夫君从东宫回来了?一切顺利吗?”李靥接过杯子喝口水,这才看见门口站了几个人,除了常来的司空跟唐君莫,还有一身紫衣的子书俊,一年不见,小王爷愈发俊秀挺拔,他上前两步行礼,恭敬道:“表嫂安好。”
“小王爷万安。”李靥回礼,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家夫君,“你怎的不喊我呀?让我在大家面前跳这么久……”
“我们来时见郡君跳得正顺,童谣也悦耳动听,便没有打扰。”子书俊旁边一位白衣男子笑着开口道。
他大概二十三四的模样,有双月牙样的眼睛,见人先带三分笑意,李靥见过他几次,认得这是中书侍郎的大儿子,江湖人称飞雪残影的李乐康。
“李郎君万安。”
“南嘉郡君万安。”
尚辰拿了帕子给她仔细擦汗,又将她额前几缕乱发别到耳后,温声道:“太子只给了三日期限,时间紧迫,咱们就不去三元楼了。靥儿跟云起云舒再玩会儿,我先跟他们说说案情。”
说着回头招呼几个人去书房。
小雨听见声音欢欢喜喜跑出来,却只瞧见一抹紫色背影,她看着关上的书房门,拧着身子跺脚:“主人真是——什么案子呀这么急。”
“老爹真是,什么案子啊这么急。”云起有样学样,扭成个麻花,“我还没跟表叔说句话呢!”
“云舒也没来得及说话呢!”云舒也跟着小脚丫跺两下,“爹爹都没抱云舒……”
李靥看三个人整齐划一的动作,挠头:“他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是真的遇见难题了才会如此着急,三元楼也去不成了,小雨,你带云起去街上买些吃的吧,什么梅家的炙鹅,徐家的瓠羹,曹婆婆的肉饼,都买些来,还有藕夹茄夹也买些,我让厨房炒几个青菜。”
“阿娘,能给妹妹买份滴酥鲍螺吗?”云起看看云舒,大声问道。
“那是你爱吃的吧?”李靥捏捏儿子小脸,“滴酥鲍螺买些,再给妹妹买一份樱桃酪,咱们今晚在凉亭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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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晚风还残存着一丝夏日气息,乌兰的天空透着些微亮光,院子里小溪旁,云起跟云舒一人拿一朵甘菊洗的很认真。
“阿娘,云舒洗干净了。”云舒将洗好的甘菊放在手心,两只小手合在一起,用力甩了几下。
“阿娘,我也洗干净啦!”云起学着妹妹的样子也甩几下。
李靥抱来一个琉璃罐,里面已经装了很多洗好的菊花,看一双儿女把手里的甘菊也放进去之后,她将旁边早就准备好的一大碗酒酿倒进去,又拿起糖罐。
“来,云起加一勺糖,云舒也加一勺糖,我们一起把酒封起来,等到过几天重阳节就可以喝啦。”
两个小娃娃认真做着,好地问:“会变成甜甜的菊花酒吗?”
“会的呀,变成甜甜的菊花酒。”
尚辰靠在凉亭栏杆上,眼温柔地看自己娘子跟一双儿女其乐融融,唇角上扬。
“兄长。”子书俊一脸严肃,碰碰他,“你刚刚说无头女尸是个赌徒?”
“啊,是啊。”他回过来,咳了一声端肃道,“吴娘子说尸体手上老茧应是常年玩骰子所致,所以咱们就从赌坊查起。”
“赌坊?有范围吗?”
“没啥范围,但死者腿脚不好也走不了远路,所以就打算先从城内查起。”唐君莫道,“索性京城赌坊也不多,明的暗的大大小小加起来总共十来处,要查也快。”
“那行,何时开始?”李乐康问,“明日?”
“时间紧迫,一会儿吃过饭你们跟着唐寺正先把赌坊位置认好,分配一下,明日一早逐家排查。”尚辰道,“辛苦小俊跟乐康了。”
子书俊摆摆手:“兄长不必客气。”
“今日还是要客气的,等明日你们去大理寺履新之后,我便不会客气了。”
正聊着,小雨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红着脸端了洗好的水果过来,还没等说话,就被眼疾手快的唐君莫拿走了仅有的一小碟荔枝。
她有些气急地嘟起嘴:“唐郎君,您干嘛呀?”
“啊?我干啥了?”唐君莫张大嘴把荔枝一股脑倒进嘴里,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小雨这回可真体贴,居然把荔枝都剥了壳。”
“这是夏末最后的荔枝了,今儿一早特意去城北的凌室托人买的!”小雨把托盘放在桌上,委屈地要掉眼泪。
“我就说这个季节怎么还有荔枝?还挺新鲜,保存的不错。”唐君莫笑呵呵的,“辛苦小雨啦!”
“可是——可是——”一听很好吃,小雨绞紧手里的帕子,更想哭了。
唐君莫等了半天,见她还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恍然大悟道:“难道你剥荔枝的时候没洗手?”
小王爷刚拿起一颗葡萄放到嘴边,闻言又默默放了回去。
“唐郎君!你太过分了!”小雨终是哭了出来,帕子一摔,一跺脚跑回屋,只留下一桌人莫名其妙干瞪眼。
过了良久,唐君莫吐干净嘴里的荔枝核,小心翼翼:“我是做错什么了?”
“许是那丫头也想吃荔枝吧?”李乐康摇着扇子猜测,“唐寺正把荔枝都吃了,所以不高兴了。”
司空深以为然:“你好歹分一分,自己怎的就全吞了?”
唐君莫被他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那我明天再买些荔枝回来赔她好了。”
子书小王爷没说话,眼睛一直盯着那颗葡萄:不知道到底洗干净没有,很想吃。
尚辰捏捏眉心,暗自叹气: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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