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崔奶奶满意了,脸一转,又恢复成了和蔼可亲的模样,对着知遥喜爱得不行,“小姑娘真可爱,快过来到奶奶怀里来。”
施妤和知遥留在崔奶奶家吃午饭。
崔奶奶张罗地要给她包水饺。
施妤眼巴巴地说:“多包点。”还有崔奶奶独门秘制的腌小菜,都给她多来点,她要打包带回家继续吃。她很少有这么积极的时候,知遥不由也开始期待起来。
果然待水饺下了锅,煮好了。
小姑娘只咬了一口,好吃到睁大了眼睛。
有件事就算是林奢译也不知道。
施妤喜欢吃素三鲜馅的水饺。但这三鲜,必须有海虾皮、炒碎的鸡蛋,韭菜,木耳,老豆腐,和泡得软烂的粉丝。她仅有一次在重感冒的时候,烧糊涂了,悄悄跟崔奶奶讲过。这也是她仅存的有关于妈妈的回忆。
临走时,崔奶奶悄悄给知遥塞个红包。
施妤其实也偷偷在崔奶奶家的沙发垫子下面藏了个红包。走出崔奶奶家,知遥就乖巧地要把收到的红包还给施妤,施妤笑着说:“你留着吧。”
返程的路上,还是只有两个人。
林奢译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施妤没有多问,但她比往常安静了一些。或许是回到了过去熟悉的环境,她回想起了更多纷杂的回忆。时而是朝夕相处的少年,时而是传入耳中的闲言碎语。她想要刻意地忽视心中隐隐产生的不安定感,但眼前漆黑到无法视物的夜景,亦会让她联想到那双隐匿在黑暗中的盯梢眼睛。
信任,谎言,破碎的过去,被编织的现在,和她试图期待的未来。
*
林奢译去了h市的第二女子监狱。
狱警阎燕说,经过多次的心理干预和诊治,祝沁澜的病情趋于稳定,已经能和人进行正常的沟通了。而在见到林奢译时,祝沁澜的平静表现,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祝沁澜说:“看来你过得不错。”
但林奢译只是看着她,没有接话。
在两人沉默无声的对视中,探监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祝沁澜偏头想了想,笑嘻嘻地又说:“我好像知道你在看什么了。”她张开五指,虽然手上挂着镣铐。但她向往地把手伸向了头顶的灯光,试图抓住什么。她的确也抓住了。抓住了自由、解脱,那是能摆脱灵魂战栗中的怀疑、不安,把心上人彻底攥在手里的愉悦感。
林奢译却摇了摇头。
直到房间里亮起提醒的红灯。
祝沁澜又问:“你还在和小妤在一起吗?”
林奢译说:“是。”
祝沁澜古怪地笑了笑,然后哭着笑:“好羡慕,好妒忌啊。”她的心上人已经不能再给予她任何的回应了。他所留给她的,不过是最后那一幕惊恐害怕的表情。
她的志确实清醒了。
李医师不愧为行业顶尖的心理医生,他的治疗很有效,也让祝沁澜在清醒的状态下,认清了身上沾染的血腥,感受到了更深更痛的苦楚。
借由祝沁澜,林奢译也在评估他失去施妤后的样子。
他或许会比他的母亲有理智,或许会更糟。
第55章
“难为您在假期还加班。”
阎燕笑着应了声, 寒暄几句,她引领着林奢译往会客室走。
她在监狱中任职,深知原生家庭对孩子成长的重要影响。见惯了从父母辈的悲剧延伸而出的另一代人的悲剧, 像林奢译这般走出了原生家庭阴霾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也显得弥足珍贵。
当林奢译说想见祝沁澜的主治医师时, 她有心帮他,也乐于为两人引荐。
李梁睿应约而来。
出于对病人治疗的尊重和保密, 阎燕主动回避,稍稍打过招呼之后, 就离开了。房门发出轻微的闭合声, 然后响起熟悉的开场白:“最近感觉怎么样?”
林奢译坐在了李梁睿正对面的位置。
等不到回答。
林奢译轻笑了笑, 继续问道:“最近感觉怎么样?”
李梁睿稍朝后仰了下, 也笑:“这应该是我问你的话。”
林奢译不置可否。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
李梁睿轻嗤一声, 把银框眼镜摘了下来, 按在了诊疗手册上,正盖住“诊疗”二字。
和林奢译的几次谈话, 其实不止聚焦在林奢译一人身上。两人在某些方面的相同之处, 有时也会让他卸下心理医生的表象,表现出过于真实的讥讽和傲慢。
李梁睿说:“阳霁很让我失望。”
林奢译读过李梁睿的著作。
他研究感情,却又认定“感情”是种纯粹至虚无的东西。比起书本上冠冕堂皇的学术用语,他实际的想法更为讥讽与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