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天从副食商店回来,没事儿我就去。”平常只要有时间,她就去捡破烂。
明天要是不去会被家里人怀疑的,毕竟她一向逆来顺受,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有她兜里比脸还干净,一分钱没有,她得想法子给自己挣点儿钱。
捡破烂虽然又脏又臭的,运气好的话,一天也能挣个三毛两毛的,别小看这三毛两毛的,在这个一毛钱可以吃顿饭的年代,可以解决很大问题。
“那我明天跟你一块去吧。”小莲不想在家里糊火柴盒,实在太闷了,她想出去玩,捡破烂只是她的借口。
知道她的心思,也没拆穿她,“行,你想去就去吧。”反正她也捡不了几回了,以后捡破烂就是小莲的活,躲懒还能躲几天。
今天的火柴盒原材料不多,没一会儿就糊完了,她跟小莲洗洗回隔间睡了。
她二哥今晚又没回来,不知道去哪了。
油灯熄了,隔间里一片黑暗。
韩小英睁着眼睛躺在木板床上,一丝困意都没有,火车轰隆轰隆的一会儿一趟。
小莲在下铺睡得直打小呼噜,人小没烦心事儿,头沾着枕头就睡着了,火车轰鸣都不会吵醒。
唉,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她儿子怎么样了?还有她那个家,辛辛苦苦十八年,攒下的家当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尤其是她婆家那几头牲口,没一个好东西,她男人明明是意外死的,非说她不详克夫,借此没少磋磨欺辱她,也是她没娘家帮衬,他们想欺负就欺负,有恃无恐。
现在好了,她采个蘑菇把自己摔死了,他们肯定幸灾乐祸的可劲跟村里人编排她,编排她倒不怕,就是别欺负她儿子,别打她家财的主意,不然,她这辈子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
想着上辈子的家,韩小英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进去”,人就出现在她家院子里。
这是她昨晚发现的,只要想着“进去”就能回到前世的家里,意外又惊喜,想不到重生了还把家带来了。
她家是三间砖平房带着一间东厢仓房,分家之后盖的,有十三四年了,设计简单,进门就是带着大灶台的厨房,厨房两边是连着炕的卧室,她住东屋,她儿子住西屋。
屋里的地面是红砖铺的,箱子炕琴柜,是结婚那年她死鬼男人找村里木匠打的,用了小二十年了,还挺结实的。
韩小英打开炕柜找了身衣服穿上,进来时她只穿着背心短裤,并没觉得有多少凉意,这里比外面温度高很多。
挽好又肥又长的裤腿,穿上手工布鞋,推开前院的木栅栏大门,门外雾蒙蒙的,她走了几步就被挡了回来,根本出不去,周边的邻居也不见了。
隔着层层白雾,却依稀可见远处成片的翠绿,那是她家附近的“牛背山”,此时山上烟雾缭绕的,如同仙境一般。
只是她呆看了半天,山上连只飞鸟都没有,这哪是什么仙境啊,根本就是一副画!
家里寂静无声的,除了她连个喘气儿的都没有,要知道,为了供孩子上学,她在后院猪圈养了十头大肥猪呢,每天不到喂食点儿就嗷嗷叫唤,她重生前都有一百三四十斤了,年底就能出栏。
还有七只下蛋鸡,两只大白鹅,一条看家的土狗,家里所有活物都不见了,大门西小菜园子里的果树跟菜秧子都干枯了,瓜果蔬菜什么的掉落了一地,有的已经开始打蔫儿了。
昨晚第一次进来时,她就发现了这里的异样,除了她根本存不了别的活物,连植物好像都不行。
可山上那成片的青翠又是怎么回事儿?那真是一副画吗?她是怎么进到画里来的?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暂时放下不想了。
她拿着篮子进了菜园子,将掉在地上的瓜果蔬菜捡到篮子里,再把菜秧子薅了,留着烧火。
厨房她昨天就试过了,可以用,只是柴火不多,她平时干净惯了,不阴天下雨的,厨房里从来不多放柴火。
还有压水井根本压不出水,电也没了,仓房里的粮食跟农具倒是都在,时间跟外面是同步的,看不见太阳,却没有昼夜之分,她也说不明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直忙活到半夜,才把菜园子收拾完,热了还没坏掉的剩饭剩菜,吃了口就出来睡觉了。
次日天刚亮,她就醒了,硬板床褥子薄,睡得腰酸背痛的,坐起来磨蹭了一会儿才穿上衣服下了床,去厨房把早饭做上了。
她大哥周日也要上班,早饭不能太晚,还得准备好饭盒。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她在坛子里挖了一勺猪油炒了一碗咸菜,装到大号的铝饭盒里,再放上四个玉米饼子,刚扣上饭盒盖,孙桂玲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
递给她个鸡蛋,“小英,给大壮蒸个蛋,记得,别蒸太老了。”
韩小英“嗯”地把鸡蛋接过来,打到碗里,搅散加入温水,滴上一滴油,点了点儿盐花,再放到锅里蒸上。
这是给她小侄子吃的,她弟弟志强也能跟着蹭两口,至于别人就不用想了,除了年节她们家平时很少见荤腥的,昨天她嫂子不说孩子奶水不够吃,她妈才不会张罗买肉呢。
吃过早饭,韩志刚拎着饭盒走了,孙桂玲今天不上班,从屋里抱出一堆衣服要洗,喊小莲帮她看着点儿孩子。
齐淑珍早上起来就不太高兴,耷拉着脸子,早饭也没吃多少。
昨晚噩梦连连,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她死去的男人朝她扑过来,吓得她根本不敢睡,天亮才眯了一会儿。
瞅着韩小英就没好脸色,觉得自己是被她昨晚的眼给吓到了。
赶紧给了她一块钱跟半斤肉票,让她早点去副食商店买肉,省得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
“肉挑要挑肥的,再捎两斤盐回来,还有卫生纸别忘了买。”她絮叨了半天,才把钱票拿出来。
韩小英接过钱跟肉票,没有丝毫感情的说了一句,“妈,我钢笔尖得换了,墨水也快没了。”
齐淑珍沉着脸看了看她,才从手绢包着的几张毛票子里,抽出一张五角的纸币,“给志强买几根铅笔,剩了别乱花。”她精打细算惯了,给五毛钱也得犹豫半天。
韩小英点点头,以前她买学习用品,都是用自己捡破烂卖的钱,她妈从来没给过,她也不敢要。
这次她就是故意要的,本以为不会给,没想到给了,让她有些意外,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以前没钱也不会吱声,她妈自然不会主动给,所以说她傻嘛,好拿捏。
揣好钱票,拿着碎布拼接的手提袋出了门,来到街上,昨晚下的雪,外面今天早上冷得要命。
她前世在东北生活了二十多年,定城的倒春寒相对来说真不算冷,只是她身上衣服实在太单薄,根本抵挡不了多少风寒,才出来一会儿,就感觉这肆虐的寒风直侵心脾,血缘仿佛要被冻僵了,浑身都是冰冷冰冷的。
大清早的,她出来的又早,街上行人不是特别多,见到一两个也是形色匆匆的,忙于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