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拂点头,“我从园子那边取了药回来,刚好在辕门口同周少爷撞见。”
她说着,从托盘里取了碟糖渍山楂,旁边配了象牙制的叉子,一并送去谢执手边。
“公子这几日喝药喝倒了胃口,厨房里刚好做了这个,我瞧着好,就拿些过来,公子吃了开开胃。”
谢执往口中送了一颗,酸甜口儿,滋味倒是不错。
好容易这时闲了,这屋里又只余了他们二人,阿拂实在捺不住心中好,低声问道,“公子方才同周少爷都说了什么?”
“我瞧他出去时候,色倒比进门时好了许多。”
天知道,她先前打量那位周少爷的模样,还当这俩人要在里头打上一架,着实悬了几分心。
“他可是知道公子身份了?竟没有恼么?”
“算是知道了吧,”谢执又往口中送了一颗山楂,想起先前同周潋对话,停了下,忽而轻笑一声,“他瞧出我不是姑娘家了。”
阿拂倒吸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自家公子轻飘飘地接着道,“他当我是林沉安排进周府的探子,替林家掌眼的。”
阿拂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
谢执将蜜饯碟子搁下,拿锦帕慢条斯理地揩擦着手指,“我觉得这身份还不错,”
“姑且先用着罢,也不必改了。”
“是。”阿拂有些虚弱地应了声,扶着额,嘴角微抽。
这周少爷聪明与否姑且不论,可这眼,委实是不大好。
“公子,那林沉那边,可要递个消息过去?也省得他不知道内情,再糊里糊涂露了马脚。”
要不是那狐狸误事,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场面要料理。
阿拂此刻想起这人,都觉得牙痒。
“同他交代一声,”谢执淡淡道,“叫他自己掂量着办。”
“就说,儋州山温水暖,最宜将息。他若再惹出麻烦来,我就亲自动手,在弋江边替他挖个坑养老。”
阿拂心中暗笑,忙应了句是,心下已然做了打算,要将谢执这句一字不落地学给姓林的听。
“还有一样,”谢执眉尖微挑,又想起了什么,交代道,“这些日子,你便还往园子那头去拿药,出府的事先停一停。”
“同林沉的交际也避着些,别叫人瞧见。”
谢执的药原先都是在城中寻了相熟的大夫来开,并未假手过府中药库。偏不巧,那日阿拂煎药时不留,碰洒了一味柴胡。
那时再往外头去也来不及,只好在府中随意寻了管事,往药库中取了补上来。
阿拂应了,免不了又生出几分忧心,“公子,可是周少爷那边……不太好吗?”
不然公子怎么至于谨慎小心到这般地步,连出府一事都要暂缓?
“没什么要紧,”谢执垂着眼,伸手指捏了捏猫的圆脸,漫不经心道,“他禁了我的足,暂时不许我出园子。”
“林沉那边,恐怕最近也要使些手段。”
“你正好避一避风头。”
阿拂:“???”都禁足了还没什么要紧吗?
大约是她面上的惊愕太过明显,谢执瞧了一眼,觉得好玩儿,随意伸出手,好似对着猫一般,在阿拂脸上也捏了捏。
“回,下巴要掉了。”
“公子,”阿拂万般无奈地避开他的手,拖长了音叫他,“您还真是……”
心大。
“现下出不得府门,不提旁的传递消息之类,单就您的吃穿用度,都够愁人的。”
府中供给到底有限,谢执又素来挑剔,少有能入了他眼的。人本就病着,再经了克扣……阿拂想一想,都替她家公子头疼。
“还有这小祖宗每日的鲜鱼,”她瞧了一眼正偎在谢执身边伸懒腰的猫,叹气道,“厨房断不肯给的,总不成日日往湖里去捞吧?”
猫大约是明白这主仆俩正说到自己身上,尾巴翘得高高,骄矜地“咪呜”了一声。
“愁什么?”谢执本人倒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将猫平放在膝上,橘黄色圆鼓鼓的一团,搓汤圆似的地揉,“谁起的筏子,就谁来管。”
“周潋吩咐的禁足,那断了的吃食零嘴,找他去要便是。”
“至于你,”他对着猫讲,托着它的两只小短腿举到眼前,凑过去同它抵了抵鼻尖,慢条斯理道,“你也实在太能吃了些。”
“寻常猫可没有这样圆的。”
猫乖乖地挂在他手上,只宛转地叫了一声表达不满。
“求饶也没用,”谢执俯下/身,将它放回了榻沿,顺手在后者圆滚滚的臀上拍了一记,“你爹爹现下断了这里的吃食,我可养不起你了。”
“不如你去找他求求情?”
猫:“???”
它窝在脚踏上,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圆眼睛里盛满了茫然,另一边,谢执已经干脆利落地吩咐起了阿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