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望向帘洞，并不再觉得那像是一副山水画。
而是魔窟中的一座囚笼。
“这一代……负责镇守祠山的人，就是我。”
李青瓷微笑道：“比起‘女’这个称呼，我更喜欢‘护道者’。因为我们李氏历代所守护的，就是‘女’，‘子’……亦或者说‘胎’。”
“胎……”
顾慎有些茫然。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说话语气文绉绉，像是从遥远的古代走来。
而所用的词语，也是十分陌生。
“清冢的千野大师，精通‘占星术’……而李氏从遥远年间传承而来的术法，则称之为‘祈愿术’，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又有某些方面不太相同。前者只能占卜，而后者则是可以‘化虚为实’。”
听到这里，顾慎震惊了。
化虚为实？
李青瓷笑了笑，道：“镇压祠山妙境的那位先祖前辈，当初动用‘祈愿术’，许下了大宏愿。他祈愿这座灾山能够自镇秩序崩塌的黑点，能够孕育出一枚‘胎’，在妙境崩塌之际，祠山无法承载力之时，胎能够降世，使得李氏转危为安。”
“而在那道大宏愿许下之后……山野间的‘超凡源质’，开始相互纠缠，它们依旧生长，依旧有一天会毁灭整座祠山，可这一天到来的时间被大大推延。就像是，你看到的那样。”
无数黑点纠缠。
这是一副看起来极其可怕的景象，但实际上，这些黑点相互纠缠……反而形成了一种妙的“平衡”，这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迹。
是祈愿术带来的迹。
“我十一岁那年来到祠山，跟随父亲开始修行‘祈愿术’……”李青瓷柔声道：“父亲死后，我便一个人守在这里。祈愿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我自愿以祠为囹圄，便是为了亲眼见证先祖胎降世的宏愿。”
顾慎额头冒出冷汗……即便他已经接受了，这世上有人能够动用极其强大的超凡能力，来制造“迹”，他还是无法接受“祈愿术”的存在。
这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最重要的是，这似乎是李氏世代相传的力量。
这是一种可以留下传承，可以后天学习的“超凡能力”！
山野中的缥缈声音，如风如雾。
“前些日子，关于‘胎’的祈愿术，终于显灵，它指引了一副画面……”
“这也就是，我们今日为何会在此相见。”
“这些，便是前因后果。”
李青瓷轻声道：“祈愿术与祠山，是李氏最古老的秘密，青瓷今日能够掏心掏肺，对小顾先生道尽……已是足以说明诚意了。”
顾慎情很是复杂。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来到长野，不过两天……他已经轮番见过了五大家的年轻“领袖”，而不得不说，祠护道者李青瓷的态度，是当中最为诚恳的。
他只是一个外人，与李氏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接触，今天是第一次与李青瓷见面。
“为什么？”
顾慎长叹一声，缓缓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作为祠护道者，大可以遣人观察，再慢慢定夺。你甚至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人。”
黯淡之中，有人点燃了一盏【灯笼】。
光线的那边，不是绝美如画的水帘，而是一座枯寂的峭壁，一位情苍白，体态瘦削的纱衣女子，抬手点起灯笼，照亮了自己的面容。
那张面孔……非常憔悴。
在顾慎的“炽火”视野中，那是一张病态的，被无数黑气缭绕的将死之容。
“原因很简单……”
李青瓷虚弱地笑了笑，道：“因为祠山等不了了。”
第四十六章 十年
“祈愿术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仪式……许下愿望，然后等待‘因果’拿走代价，再等待愿望成真。在这个过程中，施术者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
这听起来很像是一种骗术。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
许下愿望，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待实现即可。
就像是……祭祀。
顾慎忽然想到了这个词，然后他瞳孔微微收缩，意识到所谓的祈愿术，本质上就是一场祭祀。而李氏历代传承的“护道者”，就是绵延数百年来，不断更迭的“祭品”，他们用自己的生命，精力，去饲养那个虚无缥缈的愿望。
如果祈愿术是假的，那么这些护道者……都是傻子。
如果祈愿术是真的，那么他们都是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