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林氏的心里乱成一团,不想去想,可又不知该怎么办。
下人端了蜜露过来,苏嬷嬷忙扶着她喂了一盏蜜露下去。
林氏靠着软榻,呜呜地哭起来。
思仪院原本就在看热闹,这般忽然关起了大门,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这突然的行径对其他看热闹的人来说,颇有些意外。杨氏和梅氏看似不掺和府中的纠葛,其实没少梁氏和林氏的看热闹。时不时还要私下点评几句,好显出自个儿品行高洁。
这好好的热闹戛然而止,自然要被勾起好心。梅氏还特意派人打听缘由。
不过思仪院的人口风紧得很,主子不让说的事儿,根本就打听不出来。清辉苑那边就更甚,梁氏如今正在病中,谁敢触她霉头,她必定是要反弹的。
没打听到,梅氏的人悻悻地回去了。
王姝还不晓得萧宅又闹出了这些事儿,汪进飞派人传信回来了。
镖队的人已经找到了王春贵夫妻,不仅王春贵夫妻俩,还有不少当初跟着王程锦跑生意的下人。如今人都在西北的马场里头,给官家当奴隶养马。
人被弄进这里,想要弄出去不大容易。
有些事情你光有钱还不行,得有官府的路子。镖局倒是跟西北驻军有点关系,毕竟打点的机会多。但这个过程可能要绕几道弯子,没那么快把人弄出来。
“不急,”王姝有些激动,安抚道,“都已经找到人了,弄出来也不差那几个月的时间。”
事实上,说到关系,王姝下意识地想到萧衍行。毕竟他的外祖父是西北最大的官儿,正一品的大将。可一想到韩老将军已经故去,萧衍行也被贬成庶人,便又歇了这心思。
耐着性子等,总能有办法。
果然,汪进飞还是有些本事的。虽然这过程中也确实砸了不少银两进去。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他便将这一批人给带了回来。
王春贵夫妻俩在塞外的这段一年多,老了十岁不止。王姝印象中还十二分年轻的两人,一个腰肢佝偻,头发花白;’一个牙齿掉光,还瞎了一只眼睛。
两人一见王姝就红了眼睛,推开汪进飞就冲到王姝的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姑娘!”
王姝被他俩这一声喊的,也跟着红了眼眶。
王春贵夫妻俩虽说是下人,但王姝私心里是拿两人当家人看的。两人都是王家的家生子,祖祖辈辈都在王家。后来被赐了主家的姓氏,算是王家的人了。
“大姑娘,你小心陈良生啊!”
王春贵就是瞎了一只眼睛的。他的眼睛是去年瞎的,在被卖去马场时半路企图逃跑。被马场的买主抓到,搏斗的过程中被刺瞎了一只眼睛,“那就是个畜生!畜生啊!得了老爷那么多的照顾和恩惠,竟然半点不知感激,反倒暗中陷害老爷,挪用主家财产!”
“陈良生可是那个京城的大掌柜?”王姝记得没错的话,那个掌柜就是姓陈。
“就是他。”王春贵提起这人都恨得牙痒痒,“就是那个畜生王八蛋!”
他一声骂完,身后瘦的跟麻杆似的王春贵家的也憋不住骂了一句:“那个烂心肝的东西,该下地狱挨千刀的白眼狼!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到底怎么回事?”王姝眉头皱成一团,心都揪起来。
王春贵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起来:“当初老爷是在运货去京城的路上遇上他的。这人是个秀才,出身江南,要进京赶考。结果路上遇上劫道儿的,丢了盘缠,还被人打伤了一条腿,划伤了面相。老爷心善才决定捎他一程,还给他找了大夫治伤。”
古时候做官讲究面相端正,面部不能有残缺。
“结果这人自个儿脸上留了疤,好不了,却发了疯。”
一个进京科举的人,面部有了伤,等于跟仕途无缘了:“一路上老爷也对他多加照顾,甚至,老爷见他好好一个读书人就这样被毁了青云路,实在可怜。给了他一份养家糊口的活计。谁知道这人不仅不感谢老爷,反而借此机会踩着王家,攀附京城的贵人!!”
这事儿说起来是一盘烂账,但这股恶火憋在王春贵的心里太久了。
久到都要烂成腐肉,烧穿他的胸膛。
“这人起先只是暗中拿铺子里的东西去讨好权贵。做的不明显,被老爷敲打过几回。原以为他受到教训知廉耻了,便收敛了。谁知道这人只明面上收敛了,背地里却变本加厉,拿王家当幌子替衙门做起了脏事儿。从一件小事儿到越牵扯越大……”
“……他怕捅出窟窿被老爷送官,便一不做二不休,对老爷下了手。”
“什么意思!”王姝骤然坐起了身体,“他下的手?”
“是!肯定是的!”
王春贵家的斩钉截铁,恨得牙齿咯咯响。
她不像男人想得多,她就只看结果:“咱家老爷身强力壮,正值当年。平日里舟马劳顿也不见分毫疲累,更从未有过咳嗽肺痨的病症。怎地在京城小住了两个月,就忽然染上了肺痨?还一病不起?不是他下的手谁下的手!”
“可是大夫曾诊断说是父亲喜食鱼脍,是肺吸虫病……”
“肺吸虫病?”王春贵家的没听说过什么肺吸虫病,她只知道,“老爷生病之前,正在清算陈良生挪用王家财产之事,正将他送了官,等着给他定罪呢!”
这事儿王春贵也清楚,他夫妻俩毕竟贴身跟着王程锦。有什么事儿,王程锦根本就不避讳他们俩。
王姝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一茬,心仿佛被一只手揪住了。
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捏紧,想尽量做到客观冷静,不被一面之词影响。但还是控制不住的觉得愤怒。她咬了咬下唇,克制住胸口的怒意:“你们可知道他来往的‘贵人’是谁?”
王春贵夫妻面露颓然,怒气跟被戳了的气囊似的,憋了。
两人摇了摇头:“奴婢二人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被打晕运出了京城。根本就不晓得那贼子跟谁往来。只知道他背后的‘贵人’身份贵重异常,便是京兆府尹大人也不大敢跟他对上。不然老爷都陈良生那畜生送进了大牢,他还是没两日便出来了。”
王姝瞳孔剧烈一缩,抬起头来:“除了他,可还有别人?”
“京城那三个掌柜就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逃得掉干系。”王春贵捏紧了拳头,“当初老爷迟迟发现不了不对,就是另外两人替陈良生打掩护。这几个人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王姝不晓得被她送进京城的柳账房会如何,心不禁悬了起来。除了京城这处,江南三州的问题也不小。
“你方才说陈良生是出身江南,可记得他是江南哪个地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