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道莲背对着佛堂,色淡淡,明显听见宝嫣用的祈福词不够严谨,却还是没有出声提醒对方的打算。
他甚至还招来迫不及待,摩拳擦掌想要将宝嫣跟婢女提溜出去的师侄。
这个草莽一般的大汉,庆峰。
陆道莲在他跟前比划手势,眼示意,不过寥寥几笔。
庆峰尽数领会其意。
陆道莲无声开口,“去。”
庆峰面带些喜色,又狐假虎威般的,突然朝里大喊一声,“来人啊,捉贼啊,快来捉贼!”
说罢,直挺挺地往门口一站。
宝嫣双眼诧然惊慌地睁开,一听见“捉贼”,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结果是回头一看,竟是一个素不相识身形魁梧,气势汹汹的僧人瞪着她与小观。
宝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所谓的“贼”指的就是她们。
宝嫣:“小……”她顿了顿,对方看着年纪已经不小。
“大师父。”宝嫣改口,“师父误会,我等不是什么贼,是晏府……”
庆峰:“呔,少来辩解,谁管你等是晏府什么人,不请自来就是贼!”
小观:“你这大脑袋,好生不讲道理。这里乃是晏府,我家女郎是晏府的新夫人,哪里去不得?”
“我还没说,你才是贼呢!”
庆峰很想将头往陆道莲那头一撇,这新妇身边的小娘皮居然说他大脑袋,他脑袋很大吗。
陆道莲眼微冷,庆峰余光飞快一扫,这回不再假模假样地吓唬她们。
而是正正经经的呵斥,“尔等才是放肆,这佛堂是我师叔遣人新布置的,为的就是潜心礼佛,没有允许不得随意进入。”
“你们现在不仅擅闯,还要贼喊说贼……”
“就算你们是晏府的主子,可这已经是我们经过晏家家主同意使用过的地方,你们去到别人正在使用的地盘,难道就可以仗着自身身份,不请自来吗?”
“这……”道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小观有些词穷,下意识看向宝嫣。
宝嫣面上赧然,这僧人口齿好生伶俐。
但他说的也不是不对,她们这番此行,的确称得上是贸然闯入,不请自来。
作为理亏的一方,宝嫣还真不好仗势欺人。
道歉的声音传来,“这位师父所说极是,是我等唐突了。”
宝嫣细声细嗓,放下姿态。
话音中略显不好意思。
门外陆道莲色清正,眼眸却深邃起来。
受到指使,庆峰不依不饶。
“你与我说又有何用,你该与我师叔请罪才是。他才是此间佛堂的主人。”
宝嫣微愣,“不知‘师叔’尊驾在何处?”
“你不该这么称呼,师叔是我师叔,他有名讳。”
“什么名讳?”
“不眴。”
传闻西方极乐净土至尊至圣阿弥陀佛有一千子,长子济世悯人,名不眴,法号观世音。
若众生在受苦受难时称念他的法号,不眴就会将其从苦难中解救出来,然后接引至极乐世界。
宝嫣隔着屏门窥视佛堂隔间那道银白如玉的身影。
看不清脸,连身形都是朦胧的,一点也看不清。
但当对方转过身面朝她的方向时,宝嫣又有一种被视线穿透,直击人心的错觉。
她想逃避,却没忘记自己是干什么来的。
她擅闯了人家的佛堂,还被捉个现行,要到不眴大师跟前致歉谢罪,否则佛祖菩萨很难保佑她的夫婿。
因为她亵渎了佛子的圣地,扰了他的清净。
不知这位脾性如何,宝嫣斟酌着开口,“不眴师父……方才误闯宝地,多有打扰,还请不眴师父莫怪。”
“若是介意,我这就带人离开这里。”
“檀越。”
宝嫣微微一震,觉得这低沉又脆质的嗓音好生熟悉,可却想不起再哪里听过。
“檀越一向不管在何处,都拿旁人的地盘当做自己府邸,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