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因为患病睡得不安稳,母亲环抱着小小的他,轻拍他的背哄他入睡,嗅着母亲身上的气息,痛楚竟地减轻,渐渐地睡着了。
又一道惊雷,江羚的手明显感到男孩猛地一哆嗦。
她试探道:“你不喜欢打雷是吗?”
安室却扭头直钻进她怀里,嘴里还喃喃着“妈妈、妈妈”,惊恐和痛楚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念出这个生命最初习得的音节。
好想躲进妈妈温暖的子宫,羊水是他的眼泪。
“我送你回家好吗?”
江羚终于问出他的住址。
到了家,江羚赶忙要来一条毛巾给狗擦拭毛发,嘴里念叨着“可千万不要感冒”,也催着男孩去洗热水澡,却不料当晚就倒下的是自己。
她甚至来不及回去,就晕乎乎地昏在男孩家的沙发上。
被推醒的时候,她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男孩递给她一杯温度适宜的退烧冲剂。
沙发底下传来呼噜声,狗子趴在一张毛毯上睡得倒安详。
“我叫江羚,你叫什么名字呀?”
“安室。”
面对江羚,他不再维持缄默,好像对她说些什么,让她了解自己,都是如此顺理成章。
被遗忘疯长的刘海一直遮挡他的视线,长久佩戴着的耳机模糊了他的听力,他主动支起一张玻璃罩子,于是和整个世界的链接变得纤微孱弱。
五感是窥探凡尘的触角,日复一日,他迫使自己走向退化和麻木,以为早已成了湖底僵死的泥淤,可敏锐的嗅觉率先反叛,不见天日,依然闻见了岸芷汀兰。
江羚看到他从前的相册,亲人的羽翼下,淬着阳光的少年,有不被修剪的个性,恣意蓬勃的枝叶。
半途流离的孩子,会见到东风如何摧枯拉朽,暴浪如何掀天覆地,港湾之外竟皆是不遗余力的可怖。
江羚亲手替他修剪了障目的刘海,露出明净的额,那对荔枝似的眼乌将她直勾勾的凝注,她竟晃了。
她太懂新生的傲骨怎样不为世所容,她不忍见秀木弯折,于是她同安室说:“我可以当你的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