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见他面向众人,轻描淡写地?说?出无比荒唐的话,“太皇太后说?得对,朕后宫空置,也是该添人绵延子嗣,便封毅国公之女苏织儿为云妃,不日入主云秀宫……”
第7章 入宫
赏荷宴翌日, 新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高祉安亲自来毅国公府宣封妃的圣旨。
苏织儿始终木然地听着,末了,上前接旨谢恩, 面上看不出丝毫喜色。
这?不足半月, 接了两?道?旨意,一道?赐婚, 一道?封妃, 最近的京城哪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苏织儿自觉好像海上的浮舟, 只能随波逐流,任由他?人轻易拿捏自己的命运。
领罢圣旨,送走高祉安后, 苏织儿便有些浑浑噩噩地回了屋。
这?几日发生的事就跟做梦一般,使她至今有些缓不过来?,仅仅一场赏荷宴,她便从准镇南侯夫人变成了云秀宫的云妃娘娘。
那日, 新帝那话甫一说出口,便引得众人哗然?,甚至气得太皇太后面色铁青,当即由身旁的嬷嬷扶着回了慈寿宫。
毕竟上一句才宣布她与沈岸之的婚约取消, 下?一刻便将她封为云妃,若说新帝不是蓄谋已久,不是存着私心,谁人会信。
众人自然?不敢说新帝一句不是,从古至今, 凡是遇着这?般事,哪里不是女子的错, 就是因着她苏织儿是红颜祸水,才会蛊惑君心。宴后,许岸之与宋茗箬那桩意外反是少被人提及,她被封妃一事却是在京城被传得沸沸扬扬。
依着圣旨所言,她入宫是在七日后,故而她还有时间好生做一番入宫的准备。
第二日,凝香凝玉正在帮着苏织儿收拾入宫的箱笼时,却听一婢子自院外跑进来?,说国公爷来?了。
苏织儿起身相迎,很?快便见苏岷提步入内,凝香凝玉上了茶后,他?抬手令屋内的人都退了出去,看这?架势,苏织儿便知他?爹大抵是有话想同她说。
不过,他?并未直接开口,反是凝视了苏织儿片刻,问?道?:“织儿,关于陛下?……你可有什么想对爹说的?”
苏织儿闻言微愣了一下?,朱唇轻咬,少顷,却是笑了笑,“入宫后,女儿定会尽心伺候陛下?,不会替我?们毅国公府丢人……”
听得此言,苏岷眉心微蹙,不知想到什么,色颇有些凝重,他?垂眸思索了片刻,到底还是直视着苏织儿道?:“织儿,爹不是想来?听你说这?些的,咱们苏家也不需要你来?挣什么荣光,爹今日来?是想问?你一件事,陛下?他?……是你口中的周煜吗?”
苏织儿的手一松,捏在手上的杯盏险些滑落,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苏岷,“爹,你怎会……”
苏织儿的情与言语已然?告诉了苏岷答案,他?闭了闭眼,不由得长叹了气,“织儿,你从未告诉过我?,周煜他?瘸了左腿。若我?早些知晓此事,或是能更快猜出周煜的身份。”
苏岷派去沥宁的人并非没调查周煜的身世,可怪的是,沥宁县衙根本查不到一个叫周煜的人,且他?与苏织儿成亲的种种也几不可寻。
只能从兆麟村那些村人的口中了解一二。
苏岷将那些零碎的消息拼拼凑凑,最后拼得的结果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因周煜的样貌经历,甚至于去往沥宁及最后“死亡”的时间,都与如?今他?们这?位陛下?有太多重合之处。
且“煜”这?个字,本就是当真天子的名?讳。
“因为我?不在意。”苏织儿垂下?眼眸,喃喃道?,“因为我?从未在意他?有腿疾,打我?认定他?的那一日开始,他?就只是我?的夫君而已。”
言至此,苏织儿蓦然?掩面,双肩微颤,忍不住抽泣起来?,“可是爹,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他?不信我?的话,更不承认自己就是周煜,他?变得好可怕,就像是我?从不认识的一个陌生人。爹,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岷看着苏织儿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样,心下?亦是滞闷难受,若他?今日不问?,她想是会继续独自守着这?个秘密心底痛苦不堪,他?沉默片刻,方才将手落在苏织儿的肩上轻轻拍了拍,试图安慰道?:“织儿,陛下?费劲法子让你进宫,兴许是因着心里还有你……”
苏织儿闻言抬眸看向苏岷,却是扯唇苦笑了一下?,她也想这?么想,可这?两?回与他?见面,他?的所作所为除了让她心寒还是心寒。
“可若他?心里真的还有我?,哪会不认我?,不信我?,还用话来?折辱我?呢……”
虽不愿这?么想,但苏织儿甚至怀疑他?想法设法让她进宫,便是想将她囚在那座金碧辉煌却轻易不得出的牢笼里,折磨她报复她。
就如?她曾梦见的那般。
苏岷薄唇紧抿,面色凝重,少顷,低声问?道?:“绥儿之事,可要告诉他?……”
苏岷话音未落,便见苏织儿不住地冲他?摇头,面露恐惧,“不要,我?不敢,我?不知道?若他?知晓了绥儿的存在会做出什么。”
如?今他?不信她,她亦不敢信他?。想起赏荷宴那日他?在假山中说的话,和镇南侯世子那件极其?蹊跷之事,苏织儿不是怀疑,而是确信此事定是他?所为。
为了“光明正大”地解除她和许岸之的婚约,封她为婚,他?竟会变得这?般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将许岸之和那宋二姑娘拖下?水。
何况皇宫这?般地方,她自己尚且无?法确认是否能安生地活下?去,再多一个绥儿,到时可如?何是好。
“再者,京城之地多是非,绥儿在外头可能会更安全?。”苏织儿抬眸恳求地看着苏岷,“爹,能不能帮帮我?,暂且帮我?瞒下?绥儿之事。我?会告诉他?的,但不是现在。待……待他?肯相信我?了,待他?改变一些,我?再告诉他?。”
苏岷看着苏织儿无?助的模样,只觉心口一阵阵抽痛,他?知道?苏织儿如?今心里比谁都乱,比谁都害怕。
且她有句话说得没错,京城并不安生。
当年那桩导致他?“通敌叛国”的案子并未了结,虽抓到了一些小?鱼小?虾,但苏岷清楚他?们背后定还有指使之人。
那人就藏在京中,藏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处,那才是大澂真正通敌叛国之人,是随时可能爆发的威胁。
如?今新帝方才登基,朝局尚且不稳,若突然?冒出来?一个小?皇子,只怕引起轩然?大波。
就像织儿自己担忧的那般,陛下?对她的态度不明朗,她尚且自顾不暇,此时就怕根本护不住绥儿。
他?点了点头,道?了句“好”,手无?措地在空中悬了半瞬,复又在苏织儿肩上拍了拍,歉疚道?:“织儿,是爹没用,帮不了你……”
苏织儿摇了摇头。
她明白,有些事旁人根本插不了手,说到底唯有她自己去面对才行?。
入宫的前一日,门房递来?一封信,说是镇南侯世子命人送来?给她的。
对于许岸之,苏织儿的心情很?复杂,但想了想,仍是打开信笺读了起来?。
信笺很?长,内容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