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家丁见状,顿时凶恶煞地威胁,“小子,识相的话将人交出来,别逼我们动手。”
苏织儿害怕地缩了缩身子,捏住男人背后的衣衫,心下万分忐忑,她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会不会帮她,还是最终会和那些村人一样,选择明哲保身,冷眼旁观。
她看不到男人的脸,只能哽声用哀求的语气道:“大哥,我舅母要将我卖给一个花甲老翁做妾,求求你,救救我……”
两个家丁见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男人也未表态,只默默站在那儿,色淡漠,想来是清楚自己并非他们的对手,没有维护这姑娘的意思,便上前欲去扯他身后的苏织儿。
然两人还未靠近,苏织儿便见一只手臂微微抬起,虚虚将她护在身后。
紧接着,男人风清云淡地用那低沉醇厚的嗓音,说出了令她此生难忘的话。
“既是吾妻,又怎可随意交于他人。”
第章 脱困
吾妻?
苏织儿迷蒙地眨了眨眼,她不过是让他来提亲,怎在他口中就成了吾妻?
兆麟村众人闻言亦是面面相觑,迷惑不解。
孟氏反应却快,登时上前指着萧煜骂骂咧咧道:“就是你小子,骗了我家织儿的身子是不是。果然啊,流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前头有个抛妻弃女的,如今又来个招摇撞骗的,居然把主意打到我们织儿头上来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瘸了条腿的残废,算个什么东西……”
她说出来的话句句刻薄恶毒,苏织儿秀眉紧蹙,唯恐萧煜听了不高兴,变了主意不娶她了,忙挡在前头,下颌微抬,语气坚定道:“与他无关,是我欢喜他在先,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既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往后自是要一辈子跟着他的!”
这有没有真心,孟氏不晓得,但她看得出来,苏织儿分明是想借与这流人的婚事来摆脱孔家。
可这哪是她想摆脱就能摆脱的,孟氏头一个不答应,她做出一副焦急担忧的样子,不住地劝道:“哎呀我的织儿啊,你就是被人骗了,跟着这种人有什么好,你想想你爹,难不成你要落得跟你娘一样的下场吗?”
苏织儿闻言轻笑出声,“不跟着他,难不成去孔家享福吗?孔家既得这么好,我便将这机会让给阿姊,舅母觉得如何?”
孟氏面色微变,骤然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
一旁听着的刘妈妈早已没了耐性,还以为是谁与这小丫头有个首尾,原只是个流人罢了。
一个有罪在身,落魄穷酸,还瘸了条腿的流人又有何可惧的。
但想着这流人初来乍到,或是不晓得他们老爷的厉害,刘妈妈还是好心提醒道:“小子,劝你识相些,护着这姑娘于你而言没有丝毫好处,你可知我家老爷是什么人,说出来吓死你,我家老爷可是沥宁的孔乡绅,正正经经的举人,先头还做过六品大官,与那戍边的韦家交情颇深。左右你还未与这姑娘成亲,但我们老爷可是已经给了纳妾的钱,若是还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把那小姑娘交出来,今日我们不与你计较。”
苏织儿有些担忧地转头望向萧煜,然男人的情比苏织儿想像的更为淡然,甚至可以说是不为所动,正当她稍稍松了一口气时,却听男人幽幽开口。
“没有成亲,我的确管不了她的事……”
听得这话,苏织儿的心猛地一沉,一旁的刘妈妈则满意地勾了勾唇,心下嘲笑这些人到最后果然还是会忌惮他家老爷的权势,选择明哲保身。
“不过……”
但这笑容才扬起来,就见那男人慢条斯理自袖中掏出一副叠好的纸张徐徐展开。
“我俩既已是夫妇,那今日你不顾她的反抗,将她带走,便等于你家老爷强抢民妇!按大徴律,轻则杖刑,重则流放!”
他用低沉醇厚的嗓音从容不迫地说着这话,却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一时将在场众人都震住了。
夫妇?
怎就成了夫妇了!
刘妈妈疑惑地紧皱着眉头,大步上前去看男人手中展开的纸张,在孔家那么多年,她多多少少还是识得几个字的,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惊得她瞪大了眼睛。
“婚……婚契!”
婚契!
苏织儿双眸微张,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煜。
怪不得,他表现得这般有恃无恐,还称她为“吾妻”,原是因着这个东西。
孟氏虽不识字,但婚契为何,她还是晓得的,她瞥了眼那纸张,却是不认账,“那是谁答应的婚事,我和她舅舅不曾答应过,此事便不作数!”
“就算是官府派发的婚契,也可以不作数吗?”
萧煜抬首看向孟氏,那双鹰眸泛着锐利的寒光不知怎的刺得孟氏心一颤,背脊登时攀上丝丝凉意。
但她还是昂着脑袋,咬死不认,“吓唬谁呢!什么官府,你说是官府派发他就是官府派发的呀,指不定是你欺负我们不识字,胡编乱造的!”
“道谁胡编乱造的!”
恰在此时,一个而立上下的男人从自觉退让到两侧的人群中走出来,满脸不悦地看向孟氏。
一身衙差打扮,正是韩四儿。
这婚契可是他天未亮就匆匆忙忙赶着牛车送来的。
居然有人敢说是伪造。
他赶路赶得急,累得筋疲力尽,在草屋里坐着喝了碗水,歇了歇脚后,才跟着萧煜出来。
这厢的吵闹声大,他远远听了一耳朵,这才明白缘何这位爷那么心急地想要婚契,原是再晚一步,这美貌的小娘子就要教旁人家给抢走了。
那可万万不行,好容易解决了一桩麻烦,谁也别想再搅黄了此事。
韩四儿昂着脑袋颇有气势地在人群中睃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在刘妈妈身上,言之凿凿,“我告诉你们,这婚契可是我家县太爷亲手批下的,都入了衙里的册案了,他们二人从此便是朝廷承认的正经夫妻。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直接去县衙问我们县太爷去!要是谁还敢动这位苏姑娘,便是跟我们县太爷,不,是跟官府,跟朝廷过不去!”
听得此言,方才还张狂妄行,趾高气昂的刘妈妈此时也弱了气焰,捏着帕子,白着一张脸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