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饶是卿晏现在满心心疼他,听了这话也忍不住了,他嘀咕道:“你现在也就比我大一两百岁而已,给自己涨什么辈分啊……”
薄野津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卿晏抓着他的手,“你通广大,不也受伤了么?你看上去可不像能一个人应付的样子。多个人帮忙,难道不好么?”
薄野津只顾劝阻他,倒没注意自己的手还被抓着,也没甩开他,他摇了摇头,道:“今夜在这殿里待上一晚,明日白昼之时,魔气在日光之下会弱一些,我将你和这些村民送出去,离开了就别再回来了。”
“……”卿晏不想跟他讲道理了,他一口气闷在胸前,有点郁结,赌气地走到殿一侧,靠着墙闭上了眼。
待一晚就待一晚,反正明早他也不会走的。
他只是假寐,在这灵台记忆之中,他只是一抹识,根本不需要睡眠。
良久,他忽然听到身侧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停在自己身边,卿晏忍着没动,身上忽然一重,一件袍子落了下来,搭在了他身上。
带着熟悉好闻的白檀冷香。
卿晏一顿。
他又忍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地将眼睛偷偷睁开了一条缝隙,看见薄野津的背影。他只穿着一身雪白中衣,身形颀长,给卿晏盖了外袍之后,他自己没去休息,而是走到了殿门口,再次结印加固那层保护罩。
卿晏怀里抱着薄野津的外袍,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看了他一会儿,倏地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那衣上沾的白檀香,不经意之间,血色从脖颈漫上了脸颊。
次日,薄野津将那群幸存的百姓安全送出了伏弥镇,卿晏仍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回到了北地。
“你……”
卿晏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就是不走。”
薄野津拦不住他,只能默默地将他带在身边,自己护着这少年,不叫他受伤。
但其实,他的顾虑是多余的,卿晏的表现一点儿也没给他拖后腿——毕竟是在他和北云大师那里进修过的,千年之后仙门大比的魁首,就算没法像薄野津那样除诛妖魔,把自己护好还是绰绰有余的,还能有余力来给他搭把手。
薄野津纵使担心,可几天下来,也承认,有个人在旁边帮着,情况好了很多。
因为魔物实在是太多了。
除了伏弥镇,北地还有千百个这样被魔物占领的村子,他们先是将伏弥镇的妖魔全部镇压了,又继续北行。
卿晏为他护法,好让薄野津能专心结印镇压妖魔,效果当然事半功倍。
“你的剑……”打斗之中,薄野津瞧着无端眼熟,“我能看看么?”
卿晏:“……”
他差点忘了,他手中的剑还是那柄剑,跟他的是一对,这要是被看出来了,怎么解释?这会儿,覆地剑应该还躺在薄野津在天刹盟的房间里呢。
他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不能。”
不能也就罢了。
只是薄野津看着那少年如此年轻,但面对魔物时如此从容不惧,修为和剑法也极为漂亮,实在不可多得。如果放在世人面前,他们多半会说,这也是个极有可能成的好苗子。
薄野津想,可是他成了,觉得做也没有什么意思,活得无欲无求无悲无喜,一点儿也不好。
他们每到一处地方,就在当地的庙宇殿中休息过夜,因为殿本就有明的威压镇着,魔物会有几分忌惮。
三日后,他们行至极北的一座边城。黄昏时分入的城,一路到城中的殿里,都未曾见过一个活人。
城中坑坑洼洼,一副被摧残过的样子,到处飘浮着黑紫色的魔息。
“好冷啊。”天上又开始落雪了,雪花簌簌掉进卿晏的领口,他伸出手紧了紧,忍不住咕哝着感叹了一句。
他分明是一抹识,连魔气都不会侵体,为什么对这灵台里的天气感觉还如此强烈啊?
卿晏冷得四肢都有些无力。
到了殿内,冷风被阻隔在外,卿晏又开始觉得有些热了。
……肺腑如焚。
汗水从他的脸侧滑落,卿晏抹了一把,动作忽然顿住,这不是受了风寒的症状。
这感觉他太清楚不过了。
——情热期。
卿晏咬着牙,低低骂了一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他现在有工夫处理这个么?可是生理反应是不看他有没有空,不讲道理的。
甜腻的巧克力味弥漫开来,卿晏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道溪流,一个泉眼。
控制不了的反应。
薄野津立在殿门口,注视着这一城狼藉,过了片刻,他转身往里走。
他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叫上卿晏一起出去再确认下这城中是不是真的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可他刚踏入内殿,就生出一股不同寻常之感。
薄野津看见那人单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眉眼皱得死紧,分明是痛苦之色,他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握住对方的手臂,就想将人扶起来。
可那人却像是变成了棉花做的布偶,软绵绵的,抽不出一丝力气,被握住了手臂,就顺着他的力气往他怀里倒。
“你……怎么了?”薄野津愣住了,“是魔气么?你被魔气侵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