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去?”渡灵灯嘴里塞满糕点,含含糊糊地问。
卿晏道:“我进入他的灵台,将他的灵魄还给他。”
“这么急?”渡灵灯啧啧两声,充满了对恋爱脑的蔑视,一边吃,一边在旁边说风凉话,“他只是沉睡了,又不是死了,是不死不灭的,你晚一会儿给他又不会怎么样,看你着急的。”
卿晏没说话,他就是着急,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他握住了那枚灵魄,冰蓝色的碎片便没入了他的掌心,卿晏感觉一股凉丝丝的感觉充盈了自己的经脉,泉水似的流淌进四肢百骸,很舒服。
进入灵台的方法,薄野楠跟卿晏仔细地说过一次,他一直记得清楚,在心里复习过很多遍,可是真的实际操作,却是头一回。
都说这灵台对修士而言,是极为紧要隐秘之地,是生死攸关的命门。卿晏现在想起来,怪不得薄野津当初进入他的灵台之时,那么顺利,他会露出那么意外的表情。
卿晏怕自己操作不当,伤到他,动作放轻又放轻,抬起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拨开他鬓角的发,垂首贴紧了薄野津的额头。
一阵轻悠的金光从他们相触的额间亮起,明明烈烈。
第0章
卿晏刚刚看见眼前的景色开始发生变化, 金色的光芒如浓雾遮住了他的视线,还以为成功了。
没想到下一刻,他就硬生生被丢了出来, 全身上下的灵脉都一阵钻心的疼,痛得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狠狠颤抖了几下。
这灵台极为险要, 哪怕是在修士没有意识之时, 也有保护的本能。不怪薄野楠那日说得那么郑重其事,这灵台双修之法什么的, 还真不是等闲好做的, 做得好的,如当日在北原薄野津对他做的那样,能让他的修为大涨, 而做得不好的, 受点疼是轻的,严重的, 走火入魔、形俱灭都是有可能的。
卿晏缓了下, 没来由地觉得委屈。
他心道, 你不认识我了么?
虽然薄野津现在确实认不出人,但是卿晏还是觉得委屈。
“你不让我进啊?”卿晏低声嘀咕道, 好声好气地跟他打商量, “是我啊。你不让我进去,我怎么把你的灵魄还给你?你不是想以后一直躺在这里吧?”
他不会要折在第一步吧?
这事果然不简单。
“我当初都让你进了……”他嘴里碎碎念着, 但待那阵疼痛过去之后, 还是抵住薄野津的额头,坚持不懈地再试了一次。
第二次尝试进入薄野津的灵台, 卿晏在那一瞬抬起了手, 他如同在一扇虚无中的门前徘徊, 伸出手推开,让自己的手先探入进去。
他是这么想的,他手腕上的镯子是津哥用符咒制的,应该会带有一些他的熟悉气息,或许能被辨认出来,便不抗拒他这个外人的入侵了。
事实证明,这办法是有用的。这次他没再被丢出去,成功叩开了那扇虚无中的门,飘然进入了薄野津的灵台。
心门大开,金色的灵光轻盈地围绕在他身边,几乎是簇拥着、托着他进去了。
成功了!
卿晏刚心下一喜,甫一进去,都还没站稳,凛冽寒风呼啸,立刻迎面吹来,如小刀在割,带着细小的雪粒冰晶,卿晏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北原,被吹得趔趄了一下,身形摇晃片刻才重新站定。
这里是……
他抬起手,虚虚用宽大的道袍袖子挡护着头面,双袖被风吹得猎猎滚动,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目可及处,天地如银,风雪苍苍,山川寂静。
卿晏的灵台是一片花海,薄野津的灵台是一片雪原。
原来他的灵台是这样的。卿晏心道。
天大地大,卿晏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之中,渺小得如同一只蜉蝣。上一次薄野津进入卿晏的灵魄之时,两人都是清醒的,是一起进去的,所以灵台之内,两人也在一起,可是这次情况不同了,薄野津正在沉睡之中,卿晏是一个人进来的,进来之后也是孑然一身。
他不知道薄野津的识在哪里,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他的识,才能把灵魄渡给他。
四周皆白,布满纷纷落雪,没有方向,也不知道尽头有多远,灵台只是修士内府幻化的虚境,可大可小,既可以是巴掌大的方寸之地,也可以广阔如九洲,完全随心。
津哥的识会在哪里?会和他本人一样,正在沉睡么?
卿晏胡乱想着,在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雪白的道袍袍摆已经被细雪浸湿了,他没有去管,反正用清洁术弄干净了待会儿又还是要湿的,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撞运气似的。
好冷啊。还好进来之前加了件衣服,卿晏庆幸,不然他真要被冻成冰雕了,连个步子都迈不开的。
灵台之中与外界不同,虽然并非真实之境,但这寒冷却是无比地真实,能冻到修士的灵脉里去。
灵台之中的时间流逝速度也与外界不同,卿晏步履不停,不知踽踽独行了多久,仍是白昼明亮,未有晨昏变化。
有点累了,歇一会儿。卿晏停了下来,杵着覆地剑,把它当根拐杖,借着一点力让自己轻松一点。
他刚在原地站定,举目四望,心道这样盲目找下去不是办法,盘算着更好的办法,脚下就是一阵脆响。
嗯?
卿晏的思绪中断,循声低头望去。
只见他脚下的冰原被覆地剑那么轻轻一戳,竟裂开了一条口子,碎纹从中心向四面散开,顿时连成一大片。
卿晏也不知是该感叹名剑威力太过巨大,还是感叹这冰层太禁不住戳了。
他真的只是轻轻戳了一下啊,这就碎了?这不是碰瓷呢吗?
他心里还没吐槽完,那冰面真如他所说,碰瓷一般,哗啦一下全碎了个干干净净。卿晏未及反应,就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雪原的冰面下是一片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