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晏的痛感其实很强烈,但他被更强烈的念头吊着精,一双眼睛几乎可是说是采奕奕,他微微皱眉,连手上的血都没擦,就将手伸进蛟妖的胸膛里翻搅皮肉,仔细地寻找着。
良久,他才将手拿了出来。原本玉白的肤色已完全看不出来了,只剩一片浓重的鲜红,血腥味弥漫。
卿晏摊开掌心,一颗金色的妖丹和一片蓝色的灵魄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找到了。
他觉得熟悉,只是望着手心的东西,他几乎闻到了津哥身上洁净凛冽的白檀香味。
“刚才多谢诸位相助了。”他几乎是有些惊地盯着那片灵魄看了一会儿,才扭过头,对天刹盟的众位仙师剑尊们礼貌地道了谢。
他是得道谢的,刚才要不是他们配合得好,他受的就不是这么点伤了。
薄野楠看他那模样,失血失得连嘴唇都没颜色了,像是没上釉的瓷器一般,心累地摆了摆手:“你还是赶快去处理下伤口吧。”
南华剑尊跳了出来,那样子像是想把卿晏拎着耳朵吊起来训一顿:“谁让你这么冒失逞强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拿了仙门大比的头名,天下无敌了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薄野楠只是担着他小叔的那一份心,而他作为老师,看卿晏这样,当然更忧心,刚才帮卿晏挡的那一下,他吃奶的劲儿也快用出来了。
以他这个破脾气,碰上个对胃口的徒弟,容易吗?!可不能随便死了!
卿晏安静地任他骂,此刻恢复了乖顺模样,低眉顺眼道:“是,我知道了,我错了,您别生气。”
但是再来一回,他还是会这么做。
南华剑尊还是骂骂咧咧的。虽然没骂够,但是也不能这样骂,他想了想,指着卿晏道:“这样吧,你先去把伤口处理了,然后再到我房里来。”
接着骂。
卿晏说了声“好”,他双手捧着那团火焰似的蓝色灵魄,见它沾满了自己的血,俯下身用海水给它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
顺道把那颗妖丹也洗了,揣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
大妖的妖丹可是宝,卖钱、修炼,还是当药,都是上好的。卿晏想,要是津哥没恢复好,等他醒来可以拿这个给他补一补身。
然后,他垂眸望向了那蛟妖的尸体,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仍然圆睁着,里面没了采,却仍然写满了不甘心。
“下辈子,做个好妖。”卿晏想了想,伸手将它的眼睛合上了,“别再做这种事了。”
抢别人的灵魄来提升修为,算什么?这是作弊。自食其力才是正经。
没想到,这时蛟妖却又突然睁开了眼,冷冷望着卿晏,竟口吐人言,道:“这是……他欠我的,他欠我们的!永永远远……”
卿晏一愣:“什么?”
蛟妖却无力再答,那双冷眼仍然冰冷,即便是这种时候,它也仍然有着大妖的尊严,那双眼睥睨人间,充满傲气。
它望着卿晏终是咽了气。
第9章
卿晏被血糊了半身, 一身道袍也破破烂烂的,一回去渡灵灯就被吓了一跳。
“早知道不告诉你了。”她暗自嘀咕道,“……多少糖葫芦也不告诉。”
她可不想变成个“没娘的孩子”!
卿晏随口安慰她:“我没事, 只是皮肉伤。”
他去床边看了眼薄野津的情况,他仍然安静地和衣躺着, 如一尊静卧的明玉像, 眉目清冷,面色雪白, 虽然无知无觉, 可威严犹在。
纵使知道是徒劳,卿晏还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将他眉睫之间凝结的浅浅霜气拂开。
心里忍不住想起蛟妖死前的话。
——这是他欠我的, 他欠我们的。
卿晏合理推测, 这个“我们”指的是整个东海蛟族。
为什么会这样?他亏欠他们什么,要以灵魄作为代价, 奉为牺牲?他哪里对不起他们了?
卿晏不知原委, 可是已经先偏心地替自己男朋友委屈起来了。
他是蛟生的, 又怎么样呢?他最后还是成了啊,出身有那么重要吗?
他是蛟族的血脉, 血缘永远斩不断, 便要被这么没有底线地予取予求么?
在卿晏眼里,照这个方向想一想, 他觉得这个蛟族跟打秋风的穷亲戚似的, 不要脸极了,就会扒在人身上吸血, 还如此理直气壮。
他把那身在打斗中刮烂的道袍脱了下来, 又换了件新的, 感觉这几日的衣服糟蹋得格外快。
然后,他简单给自己冲洗处理了下伤口。薄野津不在,没人那么细致温柔地帮他包扎了,也没人低声问他疼不疼了。
手背上的伤还没好,结果一整条胳膊上又添了新伤。
卿晏将手上的纱布解开,看见手背上的伤已经不再溃烂了,已经收了口子,一夜便长出粉红色的新肉来了。
果然是药啊。
卿晏走到床边,俯下身,伸手在薄野津袖中乱摸,不问自取地想把那药再找来用用,薄野津的乾坤袋里空空的,卿晏摸了半天,指尖才勾住什么东西,可摸着不像是装药膏的瓷瓶,他有点疑惑,抬起手一看,登时便愣住了。
那是一截漆黑的发丝,发丝断口整齐,分成了两缕,中间系在了一起,落成了个小巧的结。
卿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