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待在这洞穴里,不知有多久了, 甫一凑近, 卿晏就闻到他身上那股怪异难闻的味道。
一个陌生人一上来就捏脸,身上还脏兮兮的, 卿晏下意识往后一仰, 抬起覆地剑在面前挡了一下。
“别碰我。”他低声说。
老者“嘿”了一声,不仅没恼, 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道:“老头子在这里待了几百年, 也不见个人,你这小娃娃想动手?正好,今日就松松筋骨!”
卿晏:“……?”
天地良心,他没想要动手。他怎么可能跟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动手?欺负老弱病残是要遭天谴的。
可那老人根本不管他,已经自顾自动了手出了招。
卿晏措手不及,只好被迫营业,抬剑接招。他不咄咄逼人地出剑,只是防守,一一挡下对方的攻势。
覆地剑散发出凛冽剑气,任何人一靠近,便会被扫伤,那老人却不怕,“咦”
了一声,惊讶道:“这不是覆地剑么?”
“巧了。”老人笑道,“你居然想用我炼出来的剑跟我打架?是自不量力还是天真可爱?”
卿晏一愣,那老人双手向前一抓,卿晏手中剑立刻脱手,顺从乖巧地飞到了那老人的手中。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卸了兵刃,霎时感觉手臂被抓住朝后一拧,然后他整个人都被摁在了旁边的石壁上。
“哈哈哈,你这小娃娃还是太嫩了些!”那老人捞着覆地剑,语气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心满意足,十分幼稚。
卿晏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开。
他发现自己刚才真是想错了,怎么会觉得自己有欺负这个老人的能力?太高看自己了,分明是对方以大欺小。
过了片刻,大约那老人也觉得无趣,啧啧道:“你这小娃娃才几百岁,打赢了你也不算什么本事,倒显得我胜之不武。”
他松开了卿晏。
卿晏揉着手腕,回头看见那老人的注意力已不在他身上,正掂量着手中的剑,兴致勃勃。
这老人的性子实在难以揣摩,刚才扑上来就捏人的脸、打架过招,好像都是一时兴起,随意为之,任性不讲道理得很。
但看起来不是个坏人。
卿晏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叫道:“前辈?”
方才他说,这剑是他炼出来的?虽然这老人看起来挺不靠谱,但覆地剑的反应让这话看起来像是真的。
刀剑器物皆认主,自从津哥把覆地剑送给卿晏之后,覆地剑就不搭理津哥这个前主人了,怎么会愿意听这老人的话?
大约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卿晏侧首回想了下,他记得津哥跟他提过这剑是谁铸造的,只不过卿晏当时并未过心,这一时半会儿难以立刻想起来,所幸他记忆力不错,在脑海里搜寻一会儿,问:“您是北云大师吗?”
“嗯?”老者抬起头,哈哈笑道,“算是吧。”
卿晏:“……”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卿晏不明所以:“什么叫算是?”
老者看着他呆滞探究的情,哈哈一笑,将覆地剑往上抛了一下,又接住,当个玩具玩似的,说:“因为北云早就已经死啦!我只是他的一缕残魂而已。”
“……”卿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怪不得刚刚掉下来的时候,他看见这山洞里有碗盘香烛,合着原来都是……贡品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示哀悼,可是哀悼是对死者家属亲人表达的吧,有冲着死者本人的魂魄表达的吗?
好在他没在意这个,他玩了两下覆地剑,玩腻了,就抬手把剑扔了回来,卿晏接住,北云踱步凑过来,随便挑了块干净地方坐下,拍拍他身边:“好久没跟活人说话了,小娃娃,咱们聊聊?”
卿晏怀着一种对死者的敬畏,点了下头,席地坐下了。
“我记得,这剑我不是给了薄野津么?怎么会在你这?说说吧,你跟薄野津什么关系?”北云笑眯眯地问,但有种笑得不怀好意的感觉。
卿晏对“薄野”这个姓氏有条件反射,这个姓氏和天刹盟牢牢绑定在一起,印象尤为深刻。
若是眼前这位老者真是那位铸剑名匠北云大师,那他跟津哥认识,也就不怪了。
他没告诉过我姓氏。卿晏心想,原来他是天刹盟的人么?
可为什么要隐瞒这个?是天刹盟的人,很丢人么?
卿晏说实话:“嗯。我与他认识,他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这剑是他送给我的。”
北云看着他,等待下文。等了会儿,发现卿晏说完了,“嗯?”了一声,说:“就这?”
卿晏跟他大眼瞪小眼,不然呢?
“小娃娃,你别看老头子年纪大了,就以为能瞎说蒙过我啊!”北云道,“说,你跟薄野津那小子到底什么关系?”
卿晏不明白:“……前辈,你为什么一定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呢……”
“因为,翻天覆地,”北云指了指覆地剑,“这是一对鸳鸯剑啊。”
“我问你,覆地剑在你手上,那翻天剑在哪儿?”北云语气狡黠,有点谆谆善诱,“还在他手里吧?”
卿晏犹豫着,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