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辟谷已久。”津哥没回答冷不冷的问题,只是平淡地道出一个事实。
“也罢。”他拂袖道,“你不喝,我便倒了。”
“……”卿晏赶忙出声,“等等,我喝。”
这么天寒地冻的荒蛮之地,本来食物就稀少紧缺,对方还说自己辟谷,那身边应该更没有什么食物储存了,那这姜片是从哪里弄来的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妥协了,大概是不想让对方失望,硬着头皮咬着牙把最后一碗姜汤灌下去,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通气了。
津哥将碗收走,挑开那黄澄澄的寒金果门帘,起身便要走。卿晏一愣,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快了一步,跟了上去。
他踏出了原本的房间,到了外头,才看清自己如今所在之地的全貌。这是一小片山腰中的平坦空地,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雪,收拾得很干净,几间矮房间隔相连,竹篱茅舍,跟千鹤门那金碧辉煌的土豪风格建筑差了十万八千里,简单质朴,极有野趣。
倒是挺符合卿晏原来上学的时候看书读诗时,对那些古人隐士的生活的想象。
卿晏方才躺着的那间屋子,既有床榻,又有桌椅和书架,大概是主屋,在功能上集卧室、书房和客厅为一体,而旁边还有几间低矮的小屋子,不知作何用处。
卿晏环顾四周,极目远眺,能看见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那些山脉终年覆雪,这么看去上下皆是一望无际的银白,澄澈如洗的天穹压得极低,和山脊连在一起,融为一色。
卿晏轻轻抽了口气,感觉凛冽却干净的空气缓缓将胸中充盈。北原虽然荒芜,但是景色却是不错的,只不过之前卿晏又是寒疾又是情热期,自身难保,无暇顾及其他,而现在他不冷了,也有心情欣赏美景了。
这美的不光是山景,还有山中的人。
卿晏看着津哥从另一间茅屋中走出来,手中已然空了,锅碗都被放了回去。他面色淡淡,负手拢袖、长身玉立的样子,如一尊玉雕的塑像。
他再一次想起自己之前那无厘头的幻想。被情热折磨得最为厉害之时,他心里的底线曾经退缩了一点儿,妥协地想,在这北原艳遇什么俊美少年,露水风月也不是不可以。
却没想到自己的遭遇真能跟想象如此吻合,卿晏几乎要怀疑自己这张嘴是不是在哪里开过光了。
而且……这真正遇上的人,比想象之中,还要更俊一些。
不光是俊,这周身的气质也是世无其二,清冷而又温柔,单单立在那儿,便让人觉得他不在尘寰之中,脱俗飘逸,很有些飘渺仙气。
津哥见卿晏出来了,淡声问道:“站在外头不冷么?”
“不冷了。”卿晏笑了,说话时口中呵出了一团白气,心说,刚才被你灌了那么多碗姜汤,现在怎么还会冷。
津哥便点了下头,便无话要说了。
见他仿佛是不管他了,转身要走的样子,卿晏赶忙问道:“那个……这里是哪里啊?”
北原到处是山,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方向难辨,卿晏看那些雪山觉得长得都大差不差,实在分辨不出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一出声,津哥就站住了,答道:“小须弥山。”
“小须弥山?”
卿晏讶然,原来他们竟还在小须弥山之中。
津哥又转身走了,卿晏跟了上去,想起什么,又问:“津哥,你带我回来的时候,又看到我身上的那些东西吗?”
“在那里。”津哥重新挑帘进了主屋之内,闻言向另一侧抬袖一指。
卿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那边的桌案之上摆着眼熟的几样东西。他走过去,见归尘剑、渡灵灯和那本修真界草药大全都在桌上——渡灵灯没有开机,仍然维持着灯型,再普通不起眼不过的一盏灯。
津哥道:“我将你带回来时,你身上只有这三样东西。若是少了什么,大约遗失在风雪之中了。”
卿晏嗯嗯点头,说:“什么也没少。”
津哥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随手翻开那本修真界草药大全,骨节分明的手指停在书页上,看上去对此挺有兴趣。
“你若是想看,便拿去看吧。”卿晏道。
津哥轻轻笑了一声,将书合上了:“不必了,这上面的草药我都已识得了。”
都已识得?卿晏听对方的语气,十分平淡,并无炫耀之意,心想,这人居然还是个学霸?
“你是药修?”卿晏好地问。
津哥含笑道:“并非,我是剑修。”
哦?卿晏道,看来是个不偏科的学霸。
卿晏便道:“那你看看我这把剑如何?”
他将归尘剑递过去,想听听对方的评价。
津哥抬手接过,垂下眼睫,目光从剑身上掠过,在那被扣掉了一块宝石的空位上停顿了下,卿晏有点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锵然一声,津哥径直拔了剑,玉白长指曲起,轻轻在剑柄上弹了一记。
这么轻的一个动作,周遭却突然震开一道极强的气流,凭空而生,突兀地席卷而来,卿晏眨了下眼,哐当一下,那剑竟然直接断了。
半截断剑掉在卿晏脚边。
“华而不实。”津哥把剑搁回桌上,淡淡给出了评价,“中看不中用。”
卿晏目瞪口呆:“我、我的剑……”
被他轻轻敲了一下,就这么断了?
津哥道:“抱歉。”口吻却漫不经心,没有多少抱歉的意思,“弄坏了你的剑,我赔你一把如何?”
“你若是剑修,我劝你别用这种华而不实的剑。这剑除了能带出去晃人的眼,对你的修为提升并无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