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太医鱼贯而入,李彦的气息冷沉,抬了手算是免了众人的礼:
“去给洛大人看诊。”
太医院的众人见看诊的不是陛下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再来一次痘疫,他们的老命都要跟着搭进去了,洛月离看着这阵仗也无可奈何,只能将手腕露出来。
一个太医接着一个太医的过来,诊了脉再到外面候着,而李彦全程都沉着一张脸坐在一旁,屋内寂静无声,没来由的有些压抑,等所有的太医都诊完了脉,李彦霍然起身:
“张福,着人上些好克化的菜色,服侍好洛大人。”
张福立刻躬身应下,之后李彦便一句话都没有和洛月离说直接到了外间,他居于上座,底下是一排的太医:
“说吧,洛大人身子如何?”
“回陛下,洛大人的脉象细弱,沉涩,气血内困,血脉不充,应当是外伤之后亏虚的气血一直没有将养回来,加之洛大人思绪重,血脉不归,夜间难寐,一耗再耗,到现在便有些衰竭之相。”
衰竭二字让李彦的呼吸都是一窒:
“衰竭之相?”
李彦瞬间再一次想到了宁咎纸条上的字:
“可是于心脉有损?”
那太医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长期气血衰败,是会对心脉有所损伤。”
回到了王府之后,阎云舟还拉着身边的人出声:
“你搞了那样的一个纸条吓到了陛下,你就不怕他找太医过来去把脉?若是太医一诊脉,你那谎话不攻自破。”
宁咎笑眯眯地看着身边的人,颇有些算子的感觉:
“我的王爷啊,你好歹也病了这么多年,这太医也看了不少,还没有搞清楚太医给人诊脉,就没有好人之说吗?
你想想,陛下火急火燎地将太医都招过来给洛月离诊脉,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认为洛月离的身体有问题,且极为紧张。
太医回话自然会顺着陛下的心意,再说,洛月离那脉象本身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阎云舟顿下除外衣的动作,色不免担忧:
“他的心脉真有问题?”
宁咎笑着走过去,在人身后帮他宽下了衣衫:
“要说中医上的心脉,别说是他的有问题,就是你也一样有问题,我这半年也读了不少的医书,中医讲究气血,你和洛月离都是一身外伤太重,失血多,思虑重,这脉象能好看的了吗?
换成太医给洛月离诊脉,那必然是引经据典一大堆,听到陛下的耳朵里那就是哪哪都有问题,我说的话不会露馅的。”
阎云舟第一次感觉到了文化人算计起人来有多狠,这是料准了根本就不会有人拆穿他。
事实确实是按着宁咎所料来了,一屋子的御医一个挨一个的回话,自然是没有一个人嘴里说出洛月离哪里安泰,说的都是哪里有毛病。
听到了李彦的耳朵里,那就是洛月离现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好地方,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上阴郁的气息越来越重。
而此刻在寝殿里间的洛月离回顾了整件事儿,也觉察出了不对来,李彦这举动太突然了,明明宫宴的前半段李彦都没有瞧过他几眼,怎么这忽然就将他扣在这里诊脉了?
“张公公,宫宴上可有人和陛下说了什么?”
张福是在郡王府便伺候在李彦身边,对这二位的事儿也是看在眼里的,悄声回话:
“旁人没什么,倒是王爷递了个小筏子。”
王爷?阎云舟?洛月离微微眯眼,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了宫宴上宁咎那频频看过来的目光,他不信阎云舟会没事儿给陛下递什么筏子,定然是宁咎的主意。
李彦遣退了所有的太医,回来更是挥退了身边所有的宫人,洛月离看着脸色深沉的人心底也一沉,李彦坐在了他身边,声音带着惫懒和低沉:
“你到底是有多想逃离我啊?在京城之中便这样让你无法忍受吗?”
洛月离心头一紧,实在是不知道宁咎作了什么妖,怎么阎云舟也不拦着他?更是不知道太医方才都和李彦说了什么?
“彦儿,我没有这样想。”
“那你如何想?拖着这样一副身子也要到凉州那糟心费力的地方?”
洛月离有些无言,这话说的好像他病的快死了似的,那伤确实对他的身体有些影响,但是真的不至于说的这样严重啊…
“彦儿,我的身体其实还好,这些日子以来吃的药也有效果…”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让李彦打断了:
“所以老师是说,宁咎和所有的太医集体欺君了?”
洛月离抬手揉了揉眉心,好,症结果然就是宁咎,必然是宁咎和李彦说了什么,就宁咎那辉煌的战绩,又两次救了他的命,就是随便胡扯一句,李彦都会深信不疑,而太医院回话的策略他更是领教多年。
玲珑心思几转他已经对眼前的状况都了然于心了,现在在李彦的眼中自己差不多病入膏肓了。
不光病入膏肓而且还是不顾病弱膏肓的身体都要离开他,宁可客死他乡都要离开他,洛月离第一次觉得有口难辩。
李彦看着沉默的洛月离再一次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他闭了一下眼睛,手心紧紧攥紧,这一次他不再试探,不再商量更不再犹豫:
“老师,凉州你不用想了,这京城你更是一步都踏不出去,你怨朕也好,恨朕也罢,朕都认了,来日若是你想要和谁成婚,也可直言告诉朕,朕为你们赐婚。”
一字一句都仿佛耗尽了李彦全部的力气,他可以接受洛月离不喜欢他,不和他在一起,甚至他可以看着他娶妻生子,但是他绝不接受他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可以不强求和他的缘分,但他一定要强求洛月离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