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头疼地?越加厉害,郑丑给我看,他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夫,说?即使将来战事休止,我也?不会活的长久。我有些怕。你还好吗?(四月十?二落笔)
——近日又发了?一通火,心情很差,一将未按我令,穷寇莫追,以致死伤百人……北疆形势严峻,防线拉的太长,我很担心,若要解决,需一劳永逸解决狄羌,但当前限制太多,我没有办法……太子又与信给我,京城……
——最近很忙,有大半月没写信了?……还有三日是你十?七生辰,我没法与你过,真是抱歉……我很想你。(八月二十?七落笔)
——战事又起。
——军营又起一场哗变,是第四起了?,因军费户部未批,一再拖延……人人都说?赤胆忠心,精忠报国,但谁无私心,钱财权势、封侯拜将,总得让人向上爬,若无这些实际利益吊着,那些都不过动听白话?……再如此下去,后果不可设想,我好像不该与你说?这些。
——我想将北疆那些可耕种的军田籍册重理,按劳重分?,势必得罪一些人,但我没别的办法。
——要过年了?,我还得驻守北疆,不能回京与你们过节……你会想我吗?
——明日要前往雁鸣口,兴许那里可以设伏。
——前面?一场战役我受了?些伤,左胸被长戟贯入,好在平安符护着我,没刺中心脏。……伤好后有了?咳嗽的毛病,每次隐疼,都难以喘气。你会担心吗?不用担心,喝过药好多了?,这是我吃过最苦的一副药,有些想吃糖,但不大方便开?口。
……
——我快要回京了?,你会不会有些想见我?我好想你。(九月二十?二日落笔)
最后一封信。
卫虞早已泪流满面?。
她想到那些年,父兄皆逝,二哥罢官在家,唯有三哥在外撑着整个卫家。他不再笑,沉默寡言,瘦了?许多,面?容更?甚阴冷,看人时,目光犹盯死物。
她好几次见三哥对人发火,情狠戾。
就?连最后的除夕,嘉乐堂前,若非因母亲急病,是不是就?要对二哥动手了?。
卫家未出事前,她与三哥打闹玩笑,但那时,她不敢再与他多说?话?,也?不敢再靠近。
却原来三哥是会有这许多怕,会有脆弱。
只是他不说?,也?不吐露给他们知道,那些寄回的家信里,一字一言都没有。
直到此刻,卫虞方才明白,当时的自?己,那番想法是何等?……那时的三哥,是如何想的。
这些信,全都是写给三嫂的。
她想到一件很小的事。瑞二十?六年十?月初二,三哥率军归京那日,席面?散去,问她表姐去了?哪里,之后母亲寻人,却不知三哥到何处去了?。
那个一直被三嫂放在身边,不曾离身的平安符,是法兴寺的平安符。
六十?三封书信,被雨水洇湿,再也?看不清字了?。
所有的书信落笔于瑞二十?五年四月至二十?六年九月二十?二。
而那时,三嫂与许执定亲,可三哥还是这样写信,却只能藏起来,不被谁看见。
到最后一年断了?,应是前往北疆之后,不再写信。
三哥离京前晚的情,缓慢地?,清晰地?映入卫虞的脑海。
他交托给她新婚礼,明月下,久不见笑的脸上竟有笑意,但是否太久不笑,些许僵硬。
声音很平静,他说?:“到时,小虞你就?与你表姐说?,祝她与许执……此后……”
他微低下头,停了?下,“祝他们此后……”
“与她说?……”
嗓音似是含沙,哑地?难以继续一般。
“三哥。”
“只将这个交给她吧。”
他抬起头,叹了?很轻的一声,笑了?下。
他说?不出来。
卫虞望着倒塌的梨花树,和一地?残墙碎瓦,忽地?流下泪来。
原来母亲当时的话?不是假的。
但三嫂已经过世?一年,再看不见这些信,也?不会知道三哥同?样喜欢她。
人会有轮回吗?若是有,现今他们遇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