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 看着?带点笑的裴行阙, 一时间不晓得该讲点什么。
裴行阙弯了弯眼, 而后抬手递来一本册子:“既然要二八分, 许多东西要重新算, 我大略在县主的规划上重新计算了一二,不晓得合不合县主心意——我在账务上不太通, 大约有许多错漏,县主看看,有没有哪里是要改的。”
梁和?滟接过, 裴行阙偏头咳一声:“我还另有事情, 县主若要改,直接在上面改动了就好。”
说着?, 他转身匆匆走了。
梁和?滟掀开他递来的账簿册子,大略看了看, 嘶一声,觉得裴侯爷有朝一日,还是要找个靠谱的账房和?管家,不然就凭找个账本,不待明年这时候,他那点子可怜的身家就能被人败没。
年前只剩下不过寥寥数天,梁和?滟忙着?算账分家财,裴行阙被楚使缠着?脱不开身,两个人彼此之间见完寥寥数面,就到了正月初四那天。
梁和?滟递了自己折子上去,箱笼也都打包好,只等陛下准奏,她?就能搬回?去了。
没料想事情出?了变故。
正月初四这天,外使来访,要去南御苑比较技艺,这事情跟她?没什么干系,裴行阙倒是被叫去了。
按说这里面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然而到了午后,有个内侍仪态矜傲地来了定?北侯府,梁和?滟当时正屋里坐着?闲聊,听到外面狗叫声,才晓得宫里来人了。
她?站起来,一手撩开帘子叫喜圆,眉头皱着?,看外面的人:“中贵人来做什么?”
那内侍瞥她?一眼,哼一声:“奴才来传陛下的话,讲县主递的那奏请和?离的折子,陛下已经批了。”
说着?,递来一个折子,梁和?滟捏到手里,听那内侍捏着?嗓子轻笑道:“只是陛下讲了,县主已经有了封号,再住从?前的地方也不合适,一时也没什么合适的府邸能作为?县主府赐给?县主,这定?北侯府左右也快空出?来了,要县主和?定?北侯先?再同住一阵子,等过段时间,这房子单独赐给?您做县主府。”
梁和?滟皱了皱眉头,但皇帝派个内侍来,还不是他身边举足轻重的那几个,显然就是派个人来跟她?传话,是吩咐、命令,不是在和?她?商量的。
她?咬一咬牙,转身坐回?去,靠在收拾好的箱笼边,砸了一下,脸色阴沉。
方清槐那边原本也收拾好了,要走呢,听到这个消息,满面担忧地来,站梁和?滟身边:“陛下……”
梁和?滟揉了揉眉心:“不晓得侯爷在南御苑怎么得罪他了。”
梁和?滟猜得大差不差,裴行阙回?来时候,手指上刮蹭着?一点血痕,草草包扎了,步履匆匆地来见她?,疲态明显,眉头微微皱着?,深吸一口气,很抱歉地跟她?讲:“对不住,县主。”
他讲:“今日比投壶,没收敛住。”
今日在南御苑,要和?外使比较,无?外乎君子六艺,然而裴行阙是人尽皆知的病弱,皇帝要拎他出?来比试,正经的东西又难免被人议论胜之不武,因?此在他拉弓时候刮伤手指后,皇帝就改了主意,似笑非笑的:“既如此,就比一比投壶吧,也是一样的。”
事涉玩乐,梁行谨很擅长,随手抽一支羽箭,不须屏气凝,抬手一掷,便听叮当一声,羽箭入縠。
裴行阙也抽出?一支羽箭来,他和?梁行谨不一样,很紧绷,手指捏着?羽箭,比划很久,才投出?去。
众人原本准备好了要看笑话的,只听咣当一下,果然没中。
裴行阙也不恼,随手又扯一羽,这次姿态放松多了,信手一抛,松松掷出?去。
又没中。
他抬手,唇色淡淡,讲话之前还止不住地咳了一阵子:“我实在不擅这个,是真的献丑了。”
他话说得谦和?,但在场人,却也都不好出?言讥讽他——投壶用的縠有两耳,绕在窄窄的口边,只容一支羽箭的粗细,裴行阙适才随手投出?两箭,不偏不倚,都掷进?了一左一右两耳之中。
两箭夹着?梁行谨的那一羽,实在不晓得是该讲他输赢。
原本梁行谨那随意的姿态出?来,无?论裴行阙投进?了还是没透进?,两个人也都能判个平手的,怎么也不会丢人的,谁想到裴行阙剑走偏锋,以退为?进?,作出?这一出?来。
楚使看了自然开心,皇帝的脸色就很难讲好看了,当时虽然没发作,席后,趁众人酒足饭饱,最是闲淡嘴碎的时候,似笑非笑地敲一敲桌子:“定?北侯,有件事情,我还没来得及批示——明成要与?你和?离?怎么,出?了什么事情,叫你们两个日子这样过不下去,是哪里不和?睦吗?”
当许多外人的面,他没得讲起这些事情,话里又有点引导的意思,几个别国使臣的眼一下子玩味戏谑起来,纷纷看向裴行阙。
裴行阙只是不语。
皇帝又笑:“正月里不宜破土动工,我想着?赐她?一座县主府的,如今时候,不好修缮,她?暂没地方住,就叫她?先?照住你定?北侯府算了,左右你也留不长久了。”
梁和?滟听完这事情,抬了抬眉毛。
她?还没把箱笼里的东西重新拿出?来,人依旧坐上面,靠着?后面一个箱笼,怀里抱着?喜圆,半晌:“侯爷投壶真的那么厉害?”
裴行阙无?奈地笑一笑。
“我幼时,没什么人陪我玩耍,地上挖小坑,朝里面扔树枝子玩,偶然练出?来的。”
他讲得风轻云淡,又有些无?奈,梁和?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幽幽叹口气。
裴行阙看她?一眼,脸上还是带着?笑,眼垂着?,静静讲:“我不会来烦扰县主的,县主安心。”
梁和?滟没讲话,皇帝吩咐,她?也就只有在定?北侯府继续住下来。
她?年前把所有事都忙完了,如今又没什么年需要去拜,于?是整日在家里抱着?喜圆跟方清槐唠嗑,看她?给?腰带锁边。
裴行阙似乎一下子繁忙起来,整日里不回?来。不回?来正好,梁和?滟避免了和?他同住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整日里很闲散。人一旦懒起来,就有点一发不可收拾,梁和?滟逐渐连头发也不怎么用心梳,整日随手一挽,裹着?氅衣,坐廊下晒暖——定?北侯府没什么人会来访,她?也不怎么担心会被人看见自己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
只是百密一疏,她?忘了有一家人会来探望她?。
“滟滟姐姐!”
卫窈窈穿得严实,披风在她?身后兜开,她?弯着?眼,欢喜地奔向她?,喜圆没见过卫窈窈,但狗仗人势,很嚣张地靠着?梁和?滟对卫窈窈狂吠。
梁和?滟怕她?吓到卫窈窈,手忙脚乱地按她?头,但卫窈窈半点不害怕,伸手把喜圆抱起来,高举着?,看她?乌亮的眼:“哇,好可爱。”
喜圆一向怕生人,此刻被人抱着?,背不靠主人,乖巧地哑腔,靠卫窈窈怀里,任她?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