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杂役装扮的人轻轻推门进来。
“六爷。”他低声说,“西堂,发了消息。”
西堂又发消息了?高小六微微皱眉,先前知客说过,前些日子,西堂来消息问京城动向。
西堂应该不像东堂那个伶人一般粗莽无知,打听了消息,知道京城动向不对,会继续装死。
“又要问什么?告诉他们,官府开始查穿草鞋的了,让他们小心点。”高小六没好气说。
杂役没有应声是离开,而是情有些古怪,说:“六爷,西堂不是来问消息的,他们送来了分财账,以及应诉令。”
一向波澜不惊的知客脸上都浮现惊讶。
天下墨者有财相分,以东西南北分堂掌财,然后汇集到京城。
自小在天下墨者财物汇集之所长大,钱对高小六来说,都看吐了。
分账册更是经手无数。
当然,那是以前,这种分账汇来也已经断绝五年了。
当然,就算如此,一个西堂的分账数额,对高小六来说,小到看不到眼里。
钱不重要也不是关键,关键是,应诉令。
“接诉求,尽心竭力,分忧解难。”高小六念纸条上内容,手指一撮,纸条碎烂。
他看向知客。
“西堂是不是疯了?”
“也不看看这什么时候?”
“他们是不想活了?”
“不止他们自己不想活了,这还是要招呼大家一起去死吗?”
第20章 四方传
震惊的不止是坐在赌坊里的高小六。
有田间劳作的身材高大,面色淳朴的农夫,看着地上枯草摆出的印记,忘记了挥动锄头。
有城镇酒楼后厨满头大汗的厨子,一手握着刀,一手拿着店伙计递来的菜单木牌,似乎看到什么震惊的菜肴,脸上的汗流进眼睛里都忘记眨眼。
有坐在私塾里的中年文士,丝毫不在意课堂里互相打闹的孩童,握着书卷似乎看入迷,直到看的眼睛发疼,不得不抬袖掩面揉眼。
有蹲在街上乞丐,捧着好心人扔来的半块饼子,不知是太久没有见到新鲜的食物,迟迟舍不得送进嘴边,直到旁边的乞丐看不下去了,要来抢,他才狼吞虎咽,噎得眼泪都落下来。
有站在城门等候核查的独行人,风尘仆仆,看着墙上贴着的官府缉捕文书,似乎对其上人鬼难认的画像看入迷,深秋的风将他遮掩头脸的帽子吹飞了也没察觉。
有倚在青楼门口买花的女妓,似乎对满篮子的花不知如何选择,呆呆出,毫无招待客人的灵动。
……
虽然董娘子不要七星晚上熬夜赶工,但玲珑坊除了给租房子,还给了充足的灯油,因此晚上的屋宅里灯火通明,窗棂上倒映着绣架前穿针走线的女子身影。
当然,如果有人真走进屋内的话,就会看到灯下坐着的女子不是七星,而是婢女青雉。
青雉倒也不是装样子,她在按照七星的指点练习绣技,生疏笨拙,但认真专注。
作为杏花山七星小姐的婢女,她也要像小姐那样手巧,必要的时候能助力小姐,哪怕只是做替身,为小姐掩护。
如意坊的工坊内,亦是灯火通明。
跟捏着绣花针不同,这里的七星束扎衣袖,手里握着一把长刀锯,脚踩着踏板,躬身将木板锯开。
木屑的味道充斥鼻息间。
魏东家站在一旁,用轮车固定好身体,双手托着一块木料眯眼看,不时拿起笔在上做标记。
虽然这一架轮车是七星做,但魏东家要跟着学,争取接下来自己能亲自打造轮车。
墨门从不吝啬技艺,只要想学,倾囊相授。
陆掌柜也在一旁,不过他不是木匠,对匠工技艺不感兴趣,如同在账房一般,看着桌案前上的册子,手里摆弄着算筹。
“截止目前,一共收到二十个回应。”他说,忍不住感慨,“真是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在。”
上一次是问京城,京城有回应,其实也没太大意外,虽然魏东家对京城刻薄,但其实大家也都是这样认为,京城的堂口自然比其他地方要活得好一些。
这一次他们则是四面八方发消息。
竟然也得到了回应。
“不过,都是表达惊讶和询问的,诉求并不多。”陆掌柜收起感慨,说,“只有几个,而且——”
他的脸色凝重。
“京城那边说,官府已经察觉,正在严查,让我们安稳些。”
虽然魏东家觉得京城说的对,但还是哼了声:“他们也没安稳啊,凭什么管我们。”
陆掌柜不理会魏东家,看着七星:“七星小姐,形势的确严峻,还要让这个家活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