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彻后背懒懒地?倚着栏杆,面朝里,长?腿抻着,双手抄在松松垮垮套着的外套兜里,不留情面地?戳穿:“大?冬天连外套都不穿的随便?走走?”
周楚以笑了笑,没再?多作辩解,一贯温和的笑容,在夜色和呼出?的白气中有些模糊。
“我?故意接近涂然?这事?,你是知道的吧?”他忽然?提起旧事?。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陈彻百无聊赖地?仰头望天,脖颈的线条拉得流畅修长?,突起的喉结因为说话而滚动,“因为陈融,报复我??”
“一半一半吧,”周楚以终于说出?埋藏最深的真相,“更多的原因,是我?本人想报复你。”
“因为什么?”
“嫉妒。”
陈彻偏过头,趴在围栏上的少年收敛了笑意,镜片下的眼睛,在黯淡的夜色里,也难藏其中的锐利。
这才是真正的周楚以。
伪装温驯的野兽,终于露出?獠牙。
陈彻扯起唇角,胸腔微颤,仿佛听到多好?笑的事?,喉腔里溢出?压抑不住的低笑。
“多稀。”他说。
周楚以并没在开玩笑。
他一直没说,他其实在很久之前,就认识陈彻。
周楚以是在明礼初中部读完的初中,完完全全地?生活在父母的掌控下,上学、放学、上补习班、上兴趣班,每天按部就班地?去完成这些任务。
明礼校风古板严肃,竞争很大?,尤其是到月考期间?,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死?气沉沉。每次月考,也是周楚以的劫难日。
父母培养他的方案不合,两个人都往死?里安排他学这学那,那段时间?,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不自由,脑子?都快爆炸。
在酷暑难耐的夏天,周楚以发起了高烧,强撑着身?体去请了病假,也得以偷来短暂的喘息。
靠着病假条出?了校门,他没立刻去医院,强撑着身?体的不适,享受片刻的不需要做任何事?、不需要思考任何的清静。
周楚以在校外漫无目的闲逛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一场斗殴。
有意思的是,这是场熟人局。
被揍的人他认识,其中一个还是他同班同学,嘴挺贱的一个男生,讲话很脏,仗着比同龄人高壮力气大?,平日里没少干欺凌同学的事?。
因为周楚以是班长?,所以不可避免会和对方有交集,也发生过几次口角——都是对方骂他。
正扣着这人脑袋往墙上撞的男生,周楚以也认识,看到他的脸时,还很意外。
周楚以在教师办公室见过他几次,因为成绩很好?所以是老师们眼里的宠儿,又因为性格乖顺,所以班上的女生很经常提起他的名字,陈融。
周楚以以为他是陈融,可气场却又差太?多,陈融瘦弱温顺,眼前这个凶得跟疯狗一样。
直到另一个男生抓着他的手臂喊他,“阿彻,算了算了,再?打下去,这人都要打没了。”
简阳光百般阻止,才终于让陈彻收了手,他扯着高壮男的头发往上拽,逼他抬起头看他。
而他眼漠然?,扯出?一个冷笑,字字句句是戾气,“记住我?这张脸,以后在明礼再?看见就绕道走,知道吗?”
周楚以大?概明白过来,原来是双胞胎,原来是来给陈融撑腰的。
看到他们打完架从巷子?里走出?来,周楚以本应该提前走开,躲起来,但鬼使差的,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和陈彻同行?的简阳光先看见他,看见他身?上穿的校服,对旁边的陈彻说,“我?靠,被明礼的学生看见了,完了,又要被告状了!”
陈彻双手插着兜,依旧大?摇大?摆地?走,闻言也只是往周楚以这边瞥了一眼,懒洋洋打个呵欠,“告呗,一顿骂还是一顿打,又不会死?人。”
“我?爸还真有可能把我?打死?。”
“啧,我?替你挨着。”
“好?兄弟,”简阳光嬉皮笑脸贴上去,“今晚来我?家吃烤肉,吃完烤肉吃混合双打。”
陈彻抬手在他后脑勺薅了下,笑骂了声:“滚蛋。”
周楚以看着他们俩推搡说笑着走远。
那一刻,他忽然?回想起,小学时,在足球场上奔跑的时光。
有风,有阳光,有朋友,有自由。
“我?平等地?羡慕每一个被父母放养的小孩,”收回思绪,周楚以不开玩笑地?说,“尤其是你,陈彻,你还有简阳光这么一个好?兄弟。”
“放养,”陈彻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对前半句话不作评价,“所以我?有简阳光这个兄弟,招了你的嫉妒?这话要是被他听到,他能嘚瑟一辈子?。”
周楚以也笑了,呼出?的白气像是在叹气,“更多是觉得你们不被父母管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很好?。”
陈彻轻嗤了声,勾勾唇角,“你也可以。”
“我?不可以。”周楚以说,“我?父母对我?寄托了太?多期望,我?没办法辜负他们。”
陈彻一针见血地?问:“是寄托期望,还是操控人生?”
周楚以默然?,心脏像落入水中的海绵,沉重,寒冷。
陈彻又说:“我?的好?兄弟曾经说过一句话,没有道德,就会快乐,虽然?听上去挺缺德,但你用着刚刚好?。”
“听上去也是在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