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容煊提着的一颗心骤然松懈下来,就像双脚从半空突然站到地面,一阵阵空落落的彷徨之后,才渐渐感觉到了踏实。
晏姝命人拿来药膏,亲自给夜容煊脸上和嘴角上了药。
夜容煊受宠若惊,眼底溢满柔情。
然而面对着眼前这张惨不忍睹的脸,晏姝的眼却是极冷,报复的快感早已取代曾有的温柔情深。
哪怕今晚夜容煊把心扒出来给她,她都不会再感动一分。
给他上药时,晏姝已经在心里计划着下一次的报复。
打三棒子给一颗甜枣,就是为了会让夜容煊在极度的恐惧和仅有的依赖之中,受尽身体和精上的双重折磨,让他为他曾经的薄情寡义付出足够的代价。
等代价够了,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姝儿,我今晚留在这里好不好?”夜容煊指了指自己的脸,语带哀求,“这样子实在没法出去见人。”
晏姝淡淡瞥了他一眼。
夜容煊此时的状态确实狼狈,脸上淤青,眼角和嘴角破裂,掌印遍布,甚至还有一道被指甲划过的血痕。
若让宫人看见皇帝这副鬼样子,天子威严何在?
晏姝没说话,安静地给他上了药,还命青雉去打一盆热水过来,用热毛巾给他敷了敷,让药效更快地渗透进去。
三日后就是护国公大寿,一国之君顶着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去参加寿宴,只怕要让大臣震惊失色。
“姝儿。”夜容煊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以后再也不去流云殿和宝成殿了,后宫手段多,防不胜防。”
晏姝漠然一笑:“皇上的意思是她们勾引你?”
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营造出自己是个深情无辜的情种形象,不愧是善于伪装的戏精。
“不是。”夜容煊低眉自责,“是我自己定力不足,不该全怪她们,都是我的错。”
晏姝声音淡漠:“皇上这副模样,又得免朝数日。”
夜容煊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嗯。”
此时来说,免朝反而不是他担心的。
夜容煊心里忍不住思索,如果晏姝这些日子以来的暴戾反常当真是因为晏雪而起,那么彻底发泄一次之后,是不是此事就可以揭过去了?
她心里会不会留下阴影,会不会对他生出芥蒂?会不会再也不会信任他?
夜容煊心念微转,抬头看着她:“姝儿。”
晏姝语气不冷不热:“怎么?”
夜容煊试探着问道:“等我伤消了些,你跟我一起上朝好吗?”
晏姝色不惊:“为什么?”
夜容煊不敢说这是她自己提出的建议,只道:“以后让你看着我,白天晚上都看着,这样我就不会乱来了。”
晏姝若对他心存芥蒂,那么只有让她跟他一起上朝,大臣们才会开始重视他这个皇帝。
丞相态度不会那么冷淡,其他大臣也不会敷衍。
晏姝看到他在早朝上的窘境,心里一软,可能就会出手帮他笼络震慑大臣。
女人都是心软的。
只要他认错时足够诚恳卑微,平日里表现得足够深情愧疚,弥补的举动足够真诚,她早晚还是会死心塌地地爱着他。
她会帮他稳固帝位,笼络人心,助他统御江山,平衡权术。
只有得到她全心信任,她才会心无旁骛地帮他。
夜容煊这般想着,目光变得温软:“姝儿,你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的气?”
晏姝语气淡漠:“难道我不该生气?”
“该。”夜容煊低头苦笑,“都是我的错,姝儿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
晏姝没说话,把药膏放在一旁,起身去洗手,回来之后继续躺在榻上开始看书。
夜容煊抿了抿唇,又问了一遍:“我今晚想歇在凤仪宫。”
晏姝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青紫红肿,狼狈不堪。
若顶着这样一张脸出去,别说会不会吓到宫人,宫中掀起一股风浪是绝对的。
所有人都会认为皇后嚣张跋扈,认为皇帝懦弱无能……
虽说晏姝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需要先拿到朝政大权再说。
晏姝收回视线,缓缓点头:“今晚你睡西暖阁。”
夜容煊闻言,心头掠过一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