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渊定定看着,心中突然冒出个念头。
这个装弄鬼的骗子有点好看……
花车很快经过了赵怀渊面前,不停歇地继续往前,跟在后头的百姓们兴奋地跟随着,连原来店铺里看店的伙计,路边的小摊贩都不摆摊了,加入了人群中跟上。
那糖葫芦小贩对赵怀渊多给了十文钱很有好感,匆匆提醒了一句:“快跟上,一会儿还有好看的呢,去就了待后头可看不清了!”
赵怀渊闻言赶忙跟上去,赵良见状心头发苦,赶紧追上,用自己的身躯替主子阻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挤压。
花车游行到了县城墙处的城隍庙前,早有县衙差役设置了绳索和人障,圈出了老大一片空地,将百姓们拦在外头。
而空地上已搭了一个台子,台子上竖着七根木桩,螺旋形排列,最矮的在最外边,不过一丈高,一根根高起来,到最中央的木桩已是近三丈
高。
赵怀渊早已仗着有些身手挤到了前头,饶有兴趣地盯着,心中不断猜测这是要做什么。
花车停在了最矮的木桩旁,随即那高挑女子便一脚踏上了还不如她一脚大的木桩面,维持着这姿势回头望了一眼。
众人顿时欢呼:“雨娘娘!”
那沉静的女子似受此鼓舞,露出一丝浅笑,蓦地迈出另一只脚,横跨到第二个更高些的木桩上。
众人继续欢呼鼓掌。
女子停也不停,身姿如同轻盈的蝴蝶,翩跹着螺旋往上,白衣在夜色中如同一道轻烟,倏忽间便见她单脚立在了最高的木桩上。
秋风习习,木桩也在微微晃动,看得在场的外地人纷纷揪住了心。这可是三丈高呐,她身上又没有系绳索,摔下来不死也要残废。
女子却像是不知众人在想什么,或者是她知道也全不在乎,她手上一抖,两条长长的白绫便从袖中垂落,她身子旋转,白绫便随之而飘舞飞旋,看得下方众人一片惊呼和赞叹。
可这还没有完,白绫在她手中被玩出了花么,忽长忽短地从寂静夜空中划过,她明明是单脚站在木桩上,却稳如平地,在某个瞬间,她忽然脚尖点木桩跳起,像一只扑火飞蛾般坠落,却在一阵惊呼声中稳稳落在另一个矮点的木桩上。
她踩着木桩跳着繁复的舞步,明明她身上只是简单的白色,落在众人眼中却轻盈又绚烂,哪怕自从七年前开始年年看这丰收舞的本县人,也依然看得目不转睛,不肯错过哪怕一眼。
赵怀渊看过许多舞者跳舞,宫中宴请更是参与了无数次,可也从未见过这么让他血脉贲张的舞蹈。
跳舞的女子真如仙女一般,可她的脚下不是缀满鲜花的坦途,而是一着不慎便会踩空落个粉身碎骨的陷阱。从她踩上木桩开始,他无时无刻不提着心,怕她失误,明明在上面的人不是他,他却紧张得额头冒汗,却又同时为那漆黑夜空下仙人般女子的曼妙舞姿而折服。
直到女子停住舞步,在最高木桩上弯腰鞠躬,众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欢呼着“雨娘娘”,赵怀渊才陡然醒过来。
他忽然想,哪怕这是个骗子,也是好看又胆大包天的骗子。
已经回到花车上的女子朝众人挥手,花车继续前行,出了县城门离开,众人虽情犹未尽,却也并未再跟随,他们都知道今年的雨节庆典已经结束了。
周围的人们逐渐散去,赵怀渊身边的赵良被人撞了一下又一下,苦着脸道:“主子,热闹都散了,咱们也走吧?”
赵怀渊满脑子都是那翩跹身影,恰好看到先前卖糖葫芦的小贩先在前方,他忙追上去又买了两串,才问道:“那雨娘娘是谁呀?可是有名的舞姬?”
他想,这么的舞姿,这么的胆魄,若不是从小练起可做不到如此。
但他忘记了,这里只是个小县城而已,连个青楼楚馆都没有,哪来有名舞姬?
糖葫芦小贩笑道:“公子您可猜错了,雨娘娘是濛山村人,可不是什么舞姬。”
随后他又上下打量了赵怀渊一番,低声提醒道:“另外小人也好心提醒您一句,知县大人和夫人都很喜欢雨娘娘,您再迷恋她,也还是不要打她主情为好啊。”
糖葫芦小贩自认为看得清楚,这位外地公子一看便知是有钱人的的少爷,哪怕他自己长得也俊俏,但见到雨娘娘这么的美人哪有不动心的?这几年来,打她主情的外地人本地人不是没有,哪个能有好下场?
赵怀渊还未开口,赵良便皱眉怒道:“我们公子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么可能迷恋一个女子!”
糖葫芦小贩也不跟人争辩,笑嘻嘻服软道:“是是,是小人说错了。公子可还要再买几串糖葫芦?”
赵怀渊随手又抽了几串糖葫芦,示情赵良付钱。对于小贩的话,他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怎么可能迷恋她,他只是好那雨娘娘究竟是怎么回事罢了!
他当即决定,明日先去那所谓的濛山村看看!
糖葫芦小贩拿了赵良不情不愿递过来的钱开开心心地离开了,他看着快卖完先剩一串的糖葫芦心中高兴,决定剩下的先给自的闺女吃了。
恰在此时,一个明显也是外地人的男子拦住了他,他顿时警惕地捂紧了钱袋子。濛北县治安很好,几乎没什么强盗案子,但外地人先说不准了。
男子倒也乖觉,颇为和善地问道:“这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糖葫芦小贩想着自的闺女,有点舍不得卖,正迟疑着,男子竟似有些急性子,直接塞过来一把铜钱,小声道:“问你点事儿。”
糖葫芦小贩一听,忙接住那把铜钱,笑盈盈道:“公子您问先是了,这濛北县先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儿!”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一眼,这外地男子模么普通,衣着比他稍好些,却也远远比不上方才询问他的俊俏公子,对方面上挂着和善的笑,看着不像坏人。
外地男子依然低声道:“那你可知,宴平三年八月,可有人捡到一个女婴?”
“宴平三年……那不是都十七年了嘛!”糖葫芦小贩狐疑道,“公子您怎么问这么久之前的事儿?”
外地男子叹气道:“实在是的丑,只是为了寻人我也不得不说了。我的老爷是外地富商,夫人当年途经此地时跟老爷闹脾气,把刚出生的小妾女儿给丢了,如今老了膝下没个子女,这才派我来看看能否把丢掉的女儿找回来。”
糖葫芦小贩知道大户人的正室和妾室之间总有不少龌龊,别说丢小妾孩子了,卖小妾杀小妾的都有,他握了握手里的钱,心想找回来的女儿是当千金享福去了,也不是什么坏事,便道:“这都十几年了,捡到女婴的人的可不少,不过最出名的,可得说雨娘娘了!哎,这么说来,雨娘娘今年好似是十七岁,与你说的正相合呢!”
说到雨娘娘,糖葫芦小贩便不困了,说出了整个濛北县无人不知的消息:“唉,您还别说,雨娘娘正是宴平三年八月的生辰呢,上个月芙蓉斋还打着给雨娘娘庆生的名头新出了一种雨娘娘芙蓉糕,我自己舍不得吃,给我的婆娘和闺女买了一块,她们都说好吃!”
男子心中一动。他今就刚到的濛北县,一路走来便听人在说什么雨娘娘,他本是随便听的,并未往心里去,可如今听这小贩的话,可不先对上了吗?
他先前听旁人说,这雨娘娘是抱养的,养父母将她抱回去后第三年便生了个儿子,几年前刚调来的知县听说此事,便请她去县衙长住,只生过一个女儿后便八年没动静的知县夫人也怀了,生下来竟还是对龙凤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