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突然就不会如此措手不及,显然总管府要的就是如此突然,只是她仍未想透缘由,似是有什么关键被忽略了。
封无疾看了看她的脸,竟瞧出了一丝心不在焉来,声仍低:“阿姊莫非不想回去探亲?”
舜音目光一动,回了,唇轻轻合住,什么都没说。
胜雨已过来报:“夫人,都准备好了。”她屈膝,“我愿随夫人同行伺候。”
舜音在屋中站了站,摇摇头:“还是不必了。”说完往外走,到了门外忽一停,看向主屋。
脚下已轻动一步,大可以去拜别一下,就像那些相敬如宾的夫妻之间一样,她却又止住了,想起他昨日那番话,心口突地一收,再没有动。
之前就想不出事情完成之日会是何种光景,却没想到这一日会是这样……
昌风捧着那只装满舆图的包裹送入主屋,放去桌上,恭恭敬敬地退去门边,看向榻上。
穆长洲坐在那里,身上袍衫齐整,早已洗漱一净,却并不是早起,而是一整夜就没有闭过眼。
昨日他自东屋出来便安排了许多事,回到主屋后却一直没有休息,直到此时。
昌风本不敢说话,但朝门外东屋那里看了一眼,还是开口报:“军司,夫人已出房门了。”
穆长洲掀起眼,一夜未眠,声音微哑:“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昌风不知该如何回答,又往外看一眼,再报:“夫人往外去了,兴许是去登车了。”
穆长洲坐了一瞬,霍然起身,大步往外。
府门外,马车已经备好,行李已严装齐备。
护送的队伍是连夜挑选出来的,随从护卫足有两队,快将府门前宽整的道路挤满。
舜音在车边停顿一下,看了眼府门,踩着墩子登上了车。
封无疾在身上系上披风,在旁上了马背,忍不住往府里看,竟到现在也没见到穆长洲现身,刚要皱眉,就见府门内走出了那道挺俊身影。
穆长洲阔步而来,朝身后的昌风看了一眼,目光立即转向车上。
舜音如有所感,掀开窗格帘布看出去,正对上他的视线。
昌风迅速将他的马和刀弓都送了过来。
穆长洲目光看着她,手上接了弓,挂上马背,又在蹀躞带上挂上箭袋,佩上刀,一步一步,井然有序。
封无疾却觉古怪,目光从他身上扫去车上,又从车上扫去他身上,来回看了好几遍,总觉得他们不太对劲,可又不像是吵架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穆长洲已踩镫上马,扯缰过来,径自占据了他的位置:“我送你们。”
封无疾赶紧打马避开,看了看他,摸一下鼻尖,没作声。
马车驶出,舜音已看不清他全貌,他离车太近,自窗格看出去,只能看见他坐于马背上的腰身,紧窄的腰间掖着乌锦衣摆,掖出了一道一道的褶皱。
她手指一松,放下了帘布,没再看下去,耳边却似又回响起了他那两句话——
“因为绝不能将弱点露于外人,软肋和短处要藏好。”
“我说我自己。”
手指收入袖中,又紧紧捏住,她抿着唇,思绪微空。
一路出安静,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车辙声伴随马蹄声,一阵一阵,直往东城门。
连城中都比往常安静,时候还早,人声尚不喧闹,沿途一股沉而闷的气息。
封无疾越走越觉古怪,离了一截,又去看马上的穆长洲,只觉他脸色沉冷,不似平常。
穆长洲目视前方,忽而低低开口:“我不管你对我如何回避,照顾好你阿姊。”
“……”封无疾愣了愣,他说得太低,险些没听清,看他一眼,有些惊讶,今日才发现,他对阿姊……很不一般。
日上三竿,已至城下,车停了下来。
一群人拦在车外见礼:“奉总管府令,特来送行夫人。”
舜音心绪一敛,才又挑起窗格帘布望出去,是总管府的侍从。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似也并不意外。
侍从又道:“军司公务繁忙,总管下令不必远送,到此即可,由总管府亲兵代为相送夫人二十里。”
车旁马上,穆长洲手指紧握缰绳,打马而出,停在车前,“嗯”一声,声微沉。
舜音看不见他情,默然无言。
“夫人!”一旁忽然传来陆迢的声音,他自路边而来,抬手道,“夫人不必下车,听闻夫人要回去探亲,我来闲话几句送行,真是没想到啊。”
舜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一手挑着车帘,隔着窗格,点头还礼:“是,谁能想到。”
陆迢笑着低语:“听闻是总管府有意让夫人回去做个联结,毕竟总管如今头疾很重,按理说夫人嫁来凉州,与中原正该往来之际,总管该去中原述职才是,许是想让夫人走动一趟,便也算替凉州走动了。”
舜音看着他口型,瞬间了然,总管府竟还有这番说辞,那若是她当时拒绝了回去探亲,大概给她的理由就变成任务了,也照样会让她走。
“能回去也是好事。”陆迢语气还有些向往憧憬,“反正时日还长,夫人总会回来,回长安的机会却是难得。”
舜音抿唇不语,下意识往前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