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别动。”
看在他没有碰到自己的份上,谷梁幽强压下自己给对方一个过肩摔的冲动,抱臂往后一靠,语气不太好地质问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送你一个礼物。”
谷梁幽刚想说早上不是送过了吗,但想到那个差点从上铺滚下去的大西瓜,他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他的过度脑补,意识世界里噗通噗通掉落了一堆大西瓜,差点把主人格掩埋在瓜田里。
谷梁一抱着脑袋大声抗议道:“幽,快住脑!”
过了足足好几秒,从天空中不断掉落的西瓜才停止。
外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某种金属架子在搬运时和地面瓷砖发出的刺耳摩擦声,谷梁幽的眉头越皱越紧,正忍无可忍地准备扒拉下那只手,易言忽然主动放下了自己的手。
失去了遮挡后,谷梁幽微微眯起眼睛,看到在黑暗的图书馆内,一面投影竖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
他愣住了,下意识扭头望向易言,却在看到青年脑袋上那个滑稽可笑的鱼嘴头套时瞬间喷笑出声:“不是……你这是什么啊?”
易言垂眸看着他忍俊不禁的模样,长吁一口气,摘下头套。
“他们让我戴的。”他用手理了理自己一头凌乱的卷发,无奈地说道。
但在注视着座位上的青年的笑颜时,易言的眼却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别扯了,你如果不是自己愿意的话谁能逼你戴这种东西……”谷梁幽刚要说话,突然看到易言看自己的眼,一下子就闭上了嘴巴。
他目光闪烁着移开视线,却发现面前的投影开始播放起了一段视频。
熟悉的校园场景在眼前缓缓展开,拍摄的人并不算专业,画面抖动的幅度比较大,像是那种业余人士在朋友圈发布的记录生活视频。
但座位上的青年却陡然安静下来。
他睁大眼睛,看着镜头顺着阶梯一路向上,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内。
“谷梁?啊,那个孩子我印象很深刻,”被采访的老师笑着说,“其实在他上大学之前我就一直有在关注他了,班上的男生一个个都比猴子还活泼,就只有他一个天天不怎么说话,但不管外界怎么看,我都觉得他肯定是个好孩子。”
“作为数学老师我高低得说他两句了,”旁边秃头的格子衫中年男人凑了过来,“这个片子你们是打算给谷梁一放的吧?”
画外音传来一声“对”,于是他又说道:“那就好。”
中年男人直视着镜头,像是越过了时空的壁垒,直接和自己曾经的学生面对面对话一样:
“谷梁你给我听好了!你是我生平执教几十年来,见过的最有数学天赋的学生!我说的数学天赋并不是考试竞赛分数,而是对数学的热爱和对数字的敏.感,总之是那种很玄学的东西,你不懂没关系,反正你只要记住我接下来的这句话就好了!”
黑发青年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听到这位自己曾经最怕的老师,用一种和当年教他们竞赛题时的凶恶煞语气对他说道:
“给我自信一点!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天才总是孤独的,但你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在陪你一起走下去,所以,你还在害怕什么?”
“保送名单下来的那天,我就对你说过,像你这样的学生,未来肯定能自己闯出一片天地的!”
接下来还有他初中时的同桌:
“谷梁这个人……我和他同桌了两年,加起来听他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十句。”已经上了一所财经大学的男生挠了挠头,有些苦恼地说道,“我那时候话可多了,坐在他旁边差点没憋死我,当时还以为这小子是个哑巴呢。”
站在谷梁一身后的诸葛逍努力憋住笑,但因为表情太扭曲被严北辰狠狠掐住了腰间软肉,脸色瞬间又白转红。
“但是我很清楚的记得一件事情,”那个男生忽然正色道,“谷梁,你还记得我那次被校外的一群小混混堵在小巷里吗?说真的,你当时把校门口小吃摊的大叔拽过来假装教导主任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帅爆了!”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握了握拳,鼓励道:
“加油,等你回来了我一定请你好好喝一杯!”
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曾经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都出现在了这段视频内。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青年哑着嗓子问道。
“放心,你只是享受了我们专门提供的vp观影待遇,”诸葛逍说道,“我们每个人都有,发u盘的时候你们还没回学校呢。”
但他没有说的是,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谷梁一没有家人,他的老师同学都分部在全国各地,想要采访他们并剪辑成视频所需要的时间远比他们这些普通学生要多,所以才会一直耽搁到除夕夜前。
“你那个数学老师说得有句话我很赞成,”他大言不惭地说道,“天才总是孤独的,但是老四,咱们在场几个哪个不是天才?所以当天才成群扎堆的时候就不会孤独了,怎么样,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吃年夜饭吧?”
谷梁幽沉默片刻,问主人格:“你来吧。”
谷梁一却并没有接过身体的主动权,而是轻轻在意识里推了他一把。
“别老是逃避这种场合,幽,”他说,“你就是我……你看,连只教过我们一年的数学老师都看出来了,我们其实心底对于这些亲密关系一直有所畏惧。”
“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我们可是天才啊。”
谷梁幽恍惚着被拉了起来。
易言抓着他的手腕,严北辰和诸葛逍在身后推着他,他像是被人驱使着又像是自己不知不觉地在往前走,并且越走越快。
直到他们穿越过图书馆的走廊,来到了夕阳下的那扇落地窗前。
欢呼声震耳欲聋,图书馆前的广场上,无数彩烟直冲云霄,熙熙攘攘的人群围满了空地,锣鼓声中,金红的舞狮舞龙正在彩色的烟尘中翻飞。
黑发青年怔怔地低着头,望着这欢庆的场面,竟一时忘记了自己的手还被易言握在手里。
“我记得我说过,如果能从那里离开的话,第一个新年我会接你回家一起过。”易言的话让他转过头看了过来,但当事人却只是平静地直视着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虽然我们现在暂时都没办法回家了,但是我依然希望你成为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