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这一章内容,他曾在儿时翻阅过千百遍,每一段话,都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那时候,他的世界只有小小的一间福利院,而这本百科全书,则将他的思维带领到了深蓝的星空之上。
——那广袤的天空和无垠的宇宙,对于他来说就是自由与秘的象征,也是能够让他忘却一切烦恼、沉浸其中的无穷乐趣。
所以在选择专业时,谷梁一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漠大的航空宇航制造工程。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近视,其实他最想做的还是一名宇航员。
他想超脱地球引力的束缚,去到人类最难以涉足的空间,在万千星辰的包围之中,静静地凝望着母星的光辉,让一切时间与空间都湮灭在宇宙的黑暗与寂静之中……彻底摒弃一切人世间的束缚,灵魂孤独而自由。
那种感觉,一定就像是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摇篮一样安心。
旋律仍没有停止,谷梁一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慢慢地走过去,弯下腰捡起了那枚八音盒,将发条拧到底部。
音乐声戛然而止。
正对着他的大开窗户外,却骤然刮起一阵狂风!
扑面而来的风中夹杂着浓郁的水汽,淡色的轻薄窗帘被风高高吹起,阴沉的天空中积云翻卷,远方的旷野上,玉米杆如波浪般起伏,蜻蜓在风中被吹得东倒西歪,池塘的水面泛起波澜不定的褶皱。
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预示着一场罕见的大暴雨即将到来,谷梁一却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八音盒咚的一声摔在了泡沫垫上。
他猛地扭头望向斑驳墙边挂着的日历,看到熟悉的日期,谷梁一顿时头晕目眩,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才将将站稳。
他冲出门去,在空无一人的福利院内狂奔着,一路狂奔到了地下室那扇紧闭的铁门之前。
那里曾是他的噩梦,但谷梁一深吸一口气,还是用力握住了门把,猛地向外一拉!
“吱呀——”
门后是一截长长的楼梯,昏暗的光线看不清地下室的场景,谷梁一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到最下方,打开墙上的电灯开关后,却失望地发现这里也是空无一人。
……他好像又搞砸了。
青年瘦削单薄的脊背靠在墙边,一点一点地滑落在地,他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一股难以忍受的绝望寒意让他紧紧瑟缩起来。
只要一闭上眼睛,易言举枪对准自己的画面就会在眼前不停闪回。
他辜负了所有人的信任,也害死了所有人……
谷梁一的肩膀颤抖起来,他用毫无温度的冰凉手指抓住了胸前的那块长命牌,死死咬着下唇,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几近崩溃的啜泣声。
“对不起……”
“又在哭了。”
一声熟悉的叹息声在耳畔响起,满脸泪痕的谷梁一猛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惶然地望向四周——
“幽……?”他嚅动着唇,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是你吗?”
没有回答。
但谷梁一不相信是自己刚才听错了,他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踉跄着跑上楼梯,几乎把整个福利院从里到外翻找了一遍,又冲出大门,跑到玉米田地的边上,不顾天空中已经滴答落下的雨滴,大声喊着对方的名字。
暴雨来势汹汹,顷刻之间,他整个人就都被淋湿了。
谷梁一站在大雨之中,胸膛剧烈起伏,虽然急促地喘着气,他的脸色却再度变得惨白一片。
望着四下无人的旷野,黑发青年狼狈地用手背抹了抹眼泪,脸上渐渐露出一种像是被抛弃在路边的落水小狗般的悲伤情。
喧嚣的雨声仍未停歇,但一把黑色的雨伞却撑在了他的头顶。
过了好几秒,谷梁一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僵硬地转过身,看到了那个无论是身高体型还是眉眼轮廓都和自己一模一样、几乎比双胞胎还要相似的青年,正举着一把伞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唇角微勾,漆黑的双眸专注地凝视着他,语气却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洒脱:
“哟,爱哭鬼,好久不见。”
谷梁一呆呆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突然猛地抱住了面前的谷梁幽,当场嚎啕大哭起来!
谷梁幽被他撞得身体一晃,就连手里的伞也差点掉在了地上,表情有些无奈,但却并没有推开对方,只是说道:“我就说你没我不行吧,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但谷梁一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只顾着一个劲地哭:
“幽……呜哇哇哇……幽我好想你啊……”
……完全无法沟通的样子。
算了。
反正他们是同一个人,就算不需要用言语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他们是灵魂共通的半身,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存在。
直升机内,看到谷梁幽正靠在后座上抱臂闭目养着,副驾驶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刚才是真的被这位吓到了——哪家好人刚被救出来,就抄着重机.枪朝罪魁祸首疯狂突突啊?
谷梁一你崩人设了知不知道!
他正准备收回视线,就看到青年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和之前的冷笑、狞笑完全不同,这次他显然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副驾驶的目光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