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如果不是李倩在临行前突然请假,陈思雨是不可能去海胶岛的。
当时陈思雨摸不着头脑,可现在回头再想,李倩她姐,应该是在发现知青们要暴动,搞乱子,冲击政府和军队之后,才刻意不让李倩去的。
当然,她姐是好心,要当时真的发生浑乱,文工团的人,很可能会受伤。
而从李倩姐能预判事情的发生,陈思雨推断,她应该是一个理智,且比较清醒的女孩子。
正好自从回来,陈思雨就一直放不下岛上的知青们,她就想借李倩之口,给李倩姐姐传个话,让知青们能清醒点,不要随便被人鼓动,唆使着闹事。
当然,话不能直说,得拐着弯子来。
而且鉴于李倩的性格,虽然是好话,可她还是要用骂的方式,反着说。
接过的确良票看了看,陈思雨把它拍到了李倩手里,一声冷嗤:“李倩,本来去海岛的该是你,最后换成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现在事情败露了,就想拿几尺的确良票糊弄我,没门儿!”
李倩也一直纳闷儿,为啥她姐不让她去海岛,直到这几天,看新闻,听说海岛上出一个叛逃者,还是个退伍军人,这才恍然大悟,她姐当时的用意。
她心虚,但又不想丢面儿,强辞夺理说:“六尺的确良票呢,你爱要不要,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我也懒得听。”
“我管你听不听得懂,好好劝你姐吧,知青日子虽然苦,但如果想闹,想让上面知道自己的委屈,得讲究方式方法,可不要跟傻子似的,被叛国者当枪使,要稀里糊涂的成了叛国者,一家子都没好下场。”陈思雨说完,转身就走。
李倩心里隐隐是能猜到些啥的,其实她也很害怕。
而要陈思雨一旦嚷嚷出来她当时请假的事,说不定她和她姐都会被打成敌特,心里害怕,可她嘴巴不想服软,就拿着的确良票说:“六尺布呢,能做一件布拉吉的,我送你是为你好,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快拿着吧。”
“不就点的确良嘛,我不稀罕。”陈思雨说完,扬着她高傲的头,离开了。
但其实,她可稀罕的确良了。
这年头的的确良跟后世的不太一样,其材质,反而有点像将来的天丝,既吸汗,裁成衣服后版型也好看,做成布拉吉,风一吹拂,尤其好看。
上辈子的陈思雨,年青的时候最喜欢穿裙子了,直到后来瘫痪了,两条腿逐渐萎缩,想穿,又怕人看到自己伤残的两条腿,才不穿的。
眼看夏天就要到了,她想有一条裙子穿着,以露出自己纤细秀美的小腿来。
不过因为她才到部队,还不到一年,所以是没有的确良票的。
而要想买裙子,得等到六月份,去法蓝西的时候。
因为梅霜的申诉,她的生母毛素美被追封为了烈士,过段日子,部队会给一笔200元的烈士抚恤金,再加上去海岛演出,总共2场,每一场三元钱的补贴,会有3元,再加上这几个月来,陈思雨攒的工资,等去法蓝西时,她就会有足足四百元的巨款。
两国物价相差大,在国内,四百元是一笔天额巨款,可在法蓝西,也就值一条裙子钱,陈思雨准备等到了法蓝西,就用自己所有的积蓄,买一条漂亮的裙子。
道路是漫长的,但前途是光明的,一路想的美滋滋儿,陈思雨遂哼起了歌儿来: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你若爱就来……
一路走一路手舞足蹈,到了楼梯口,哼着曲调转个身,虽然没有裙子,但她假装自己穿的是裙子,轻撩裙摆,旋个舞步才开门。
可怎么余光一瞥,她居然看到冷峻站在自己身后。
本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揉了揉眼睛,她再回头,才敢确定,冷峻确实就在她身后,而且应该已经来了很久了,在楼梯间等她的。
这也太尴尬了,她刚才跳的是陕北的栽花儿大秧歌!
唱的是凤凰传,还在边唱边rp。
冷峻显然也很尴尬,一直以来,在他心目中,自己的女朋友都是温柔可爱,仙女儿一样的女,但在此刻,她好像,不大对劲。
不过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陈思雨一秒变的温柔,含羞:“你什么时候来的呀,等很久了吧。”
“不久,我也刚来。”冷峻说着,把一只布袋子递到了陈思雨手里,温声说:“送你的。”
进了门,先给冷峻泡茶。
接过茶,冷峻说:“打开看看吧,我给你买的。”
瞄了一眼手提袋,再看男朋友一脸真诚和期盼,鉴于他会送她一枚真正的,纯金制成的大顶针,陈思雨估计,他这回要送她的,应该也是那种,他自以为是惊喜,可于她来说,是惊吓的东西,心里产无波澜。
可望着他像孩子欲得到父母认可一般的,天真中带着希冀的眼,陈思雨还是悄悄酝酿情绪,准备让冷峻满足一下。
才打开袋子,她愣住了:“的确良?”
那是一批的确良布,是纯白色的,这个颜色,是目前所有商店里,人们在挑选的确良时,最不愿意选的一个颜色,一则,它不耐脏,不好打理,再则,大家好容易弄到一张的确良票,肯定要扯一批花色的,谁愿意要白色啊,素的跟孝服似的。
但陈思雨最想要的,恰恰就是白色。
“好看,我喜欢。”陈思雨由衷的喜欢,拿起的确良批在身上,旋个圈儿:“我可太喜欢了,你先坐着,我去给噫哗咱们做饭,我要给你烤你最爱吃的蛋糕,最软,最香,最甜,最可口的那种。”
欢快的女孩儿旋身进厨房了,却没发现,身后的男朋友,色复杂。
一会儿,他的目光跟野兽似的,一会儿,又天真迷茫的跟个孩子似的。
冷峻在他青春期的时候,跟所有青春期的孩子一样,做过那种模糊的,似是而非的梦。
他读过《生理卫生》,知道那是正常现象,之后也再没有想过那种事。
而就在从海岛回来之后,几乎是每天晚上,他都会做那种梦。
而且是梦到他跟陈思雨之间,他在梦里极尽疯狂,好似野蛮人。
而就在昨天,他刚刚接到调令,要调岗西南,长达一年。
也就是说,他得跟他的女朋友分开了,而且要分开整整一年。
此刻,他两只手搓着大腿,静电滋滋,他不知道如何跟女朋友开口。
同时,他心里好像有一只饕餮般的野兽,最甜,最软,最香,最可口的蛋糕是满足不了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