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是个笑眯眯的爷爷后,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柳政委将小姑娘的偷窥看在眼里, 面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几分。
他拖了张凳子坐在离床一米远的位置, 没有急着问询什么, 而是像一个慈祥的长者与小姑娘讲了一些好玩儿的小故事。
等十几分钟后,见周文文不再那么紧绷,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用五颜六色糖纸包裹的糖。
担心孩子又吓回去,他没有让人过来拿,只是微微探身,将之放在离小姑娘不远处的床上。
见周文文小眼往糖果上飘,却并不去拿。
极有耐心的柳政委也不催促,再次表示都是给她的后,便又聊起了她的外公外婆。
据了解,姚冬梅的父母兄弟们都很照顾她,所以这些年,哪怕周大军不怎么回老家,她们娘三的日子过的也算舒心。
甚至可以说,周文文与周丽丽两个小朋友是在外公外婆家长大的。
“...文文不要害怕,你外公外婆过几天就会过来接你回家。”
果然,一直处于排斥状态的周文文提到外公外婆,小脸上总算有了些许鲜活,嘴巴一时没有屏住,有些可怜巴巴问:“真的?外公外婆要来接文文?”
见她总算愿意沟通,柳政委心下微松,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于是,他笑的更慈祥了:“不错,算起来,最多2天就能过来了。”
得了准确时间,小姑娘偷偷掰了掰手指,然后脸上总算露出一个怯怯的笑,显然跟外祖家的关系及其好。
见状,柳政委再接再厉,又与小姑娘聊了些小孩儿感兴趣的话题,未了再次提醒她吃糖。
到底还是小孩子,这一套下来,周文文终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的剥了一颗糖含在嘴里。
许是久未吃到甜味儿,女孩的眉眼都不自觉弯了起来。
小孩儿家家的,果然都喜欢糖果,柳政委的眼角笑出和蔼的纹路,语调不变,像是之前闲聊家常一般问:“文文为什么跳海啊?你这么厉害的呀?都不害怕吗?”
闻言周文文刚刚松懈下来的手臂,又抱紧住了膝盖。
柳政委像是没看到她的防备一般,依旧温和的笑:“别怕,爷爷就是觉得我们文文胆子特别大,居然敢下海,反正爷爷是不敢的。”
说着还一脸佩服的模样。
这个年代的孩子村子都没怎么出过,周文文虽然这半年来经历了黑暗,但平日又有妈妈护着,内心还是个单纯的小丫头。
发现自己好像是被夸了,并没有被责骂,忍不住又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然后才怯怯道:“妈妈说...她下海了...就可以去陪妹妹,妹妹一个人怕黑,还让我好好的,可是...”
说到这里小姑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瘪着嘴儿委屈道:“可是我也怕黑,我也想跟着妈妈还有妹妹一起。”
闻言,柳政委心理有些不是滋味的问:“那...文文知道你妈妈下海找妹妹的意思吗?”
闻言,周文文抬手抹了把眼泪,将小脸埋进手臂里,语气闷闷道:“知道,会死!”
这话倒叫柳政委有些讶异了:“你知道什么是死?”
周文文抬起眼,怪的看了眼人,像是觉得这个爷爷有些大惊小怪:“知道,就是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虽然解释的有些幼稚,但也不能说不对,起码,小姑娘是知道死亡意义的。
“不害怕嘛?”
这一次,才因为糖果露出一点点笑意的小姑娘又阴郁了下来:“我要妈妈。”
稚嫩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执拗,或许...在尚未完全懂事的周文文看来,离开妈妈比死亡更可怕,尤其还有着几个月的黑暗经历。
柳政委心理微微叹了口气,这孩子,已经开始偏执了,再不好好疏导,怕是不会好了:“那怎么想到去了离大家那么远的位置呢?”
听到这个问题,小姑娘抿了抿唇,声音更加低落下来:“妈妈只要妹妹,不要我了,我不想让她看到我,也不想跟妹妹争,就想偷偷跟过来。”
这话叫柳政委的心口堵了堵,孩子虽然年幼,但似乎该懂的都懂,她知道妹妹遇到了很惨的事情,因为这个,她如今被母亲疏忽,被遗忘,连抱怨都不敢,最后明知道死亡是什么,也想跟着一起。
这一刻,饶是早已修炼成老狐狸的柳政委也不禁鼻头发酸。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孩子说的都是真话。
可也正是因为真话,才叫人心里难受。
姚冬梅同志已经钻进了死胡同,但愿...她不要将悲剧延续。
也但愿...姚家老夫妻的到来,能够唤醒姚冬梅同志的求生欲。
思及此,哪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柳政委也没有急着走,又和蔼的跟周文文讲了好几个小故事,直到将小姑娘的注意力从沉郁中唤了回来,才摸了摸她的脑袋,去了隔壁的房间。
只不过姚冬梅本就破败的身体,经过几番折腾后,一下子就扛不住了,这不,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人都还没醒。
柳政委便只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
离开时,与看守的战士强调仔细些,又说等人醒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喊他。
如果可以,希望他的好口才能让人回心转意吧。
生活中的悲苦从来都不会消失,悲伤过后,日子总还要往前过的...
刚刚进入十月份,田宓家已经开始烧起了炕床。
家里有小娃娃,总要以他们的健康为主。
第二天,她被起床号叫醒的时候,炕床里面的一大两小难得没有被吵醒,只是全都皱起了眉头,尤其贝贝跟丈夫,一个模子刻下来似的,看的田宓好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