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昀也游说他回校。
祭奠仪式的结束,似乎象征着俞华月这个名字真的要开始淡出她的世界了。最后的时间,她想独自一人待一待。
殡仪厅里寂静得落针可辨,俞清昀抱着膝盖,小小的一团缩在俞华月遗像旁。头埋进膝盖里,苦涩和酸胀上涌,情绪感知能力逐步回溯时,一同上涌的,还有迟了很多天的困意。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看见了俞华月。
看见她站在自己面前,一会儿哭泣着朝她伸出手来拥抱她,一会儿面目慈祥地摸着她头安抚她,一会儿开玩笑嘲笑她是个爱哭鬼。
画面一幕幕变幻闪烁。
最后的画面,却定格在吵闹声震天的杂乱场景中。
俞华月气急败坏地指着她,声嘶力竭地控诉她,面目扭曲地骂她是个不听话的女儿,是全家的罪人,是逐步害死母亲的凶手。
…………
俞清昀猛地抬起头,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刚才那一切并不全是梦。
不容得她细想,灵堂外传来的打砸骂吼声便愈发猖狂地传进来,占据了她全部的听觉。
俞清昀皱着眉,强忍着后脑勺传来的一阵阵钝痛感,起身踉跄着往外走。
推开门。
一只棍棒重重抵上她喉咙,恶狠狠地滞住她呼吸。
而拿长棍的手,纹着她异常熟悉的纹身,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狰狞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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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蔡阿姨消息时,池彻正在学校会议室,心不在焉地听着带队老师介绍此次比赛更新的规则。团队里全是男生,这会儿正讨论得激烈,杨彦正跟梁集争论着某个镜头的拍摄形式,倏地听见旁边板凳“砰”的一声倒地。
等他反应过来时,只看见会议室门边,飞起的黑色衣角。
池彻压着超速线赶到殡仪厅时,俞华月的灵堂前景象已是一片狼藉。
三五成群的看热闹的人站在门边好地往里探头,各自交头接耳着,情各异。
池彻用力拨开人群挤进去。
俞清昀穿着祭奠的白衣,跪坐在地上,眼睫垂着,面无血色,脖颈上有被硬物挤压的红痕,裸露在外皮肤的伤口几乎都集中在她右手手臂上。
手臂内侧,一大片淤青上,还有好几条横着斜着的伤口。很长,不算浅,这会儿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血。
猩红的血液顺着她臂弯往下滴落,和她白到透明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她仿佛听不见那些议论声,也感觉不到疼痛,正动作迟缓地捡拾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俞华月的遗照被砸碎,散在一边,五颜六色的花篮东倒西歪地飞在房间各个角落,祭祀台也倒在一旁,祭祀品摔得七零八落。
池彻定定地盯着她右手手臂看了两秒,又环视了灵堂一圈。
侧脸肌肉控制不住地紧绷,有什么东西燃烧着,以极快的速度从脚底窜上头顶,紧咬的后槽牙发出铮铮声响。
“谁干的。”
他转身看向围观人群,竭尽全身力气,强压情绪问道。
无人回答他。
人们还在伸着脖子往里瞧,手挽手指指点点。
池彻声音放大了些,指着地上的残屑,又问了遍:“谁干的?”
依旧没人搭理他。
“老子他妈问谁干的???!!!”
忽地,池彻声量抬高到极致,爆发出一声惊天怒吼。
周遭被惊得在刹那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露惊恐,只余无数个倒吸冷气的声音。
好几秒后,隔得近的一个阿姨才疯狂捋着胸口,没好气地怪罪道:“你这个小伙子,喊那么大声干嘛?又不是我们砸的!吓死老太婆我啦!”
她手往外扬,“是一群赤膊光膀的小混混啦,拿着棍棒,一进来就到处乱砸,叫嚣着什么‘九弯九弯’、‘报仇报仇’的,还把这小姑娘打了来着的,真是没人性啦,也不知道小姑娘年纪轻轻地怎么惹上这群人的啦……幸好那几个抬棺的壮小伙们在,帮着拦着点,倒是没什么大事发生啦,反正现在都才刚走。”
“诶,去哪儿了来着?哦哦哦对对对,被警察带走啦,你是刚来吗?刚刚警车那轰隆轰隆声你没听见哇……诶,这小伙子人呢?说着说着话怎么人就不见了……”
这阿姨兀自说着,等她转回头时,才发现刚还立在她面前,满脸怒气的那小伙子早就没影了。
池彻从地上捞起一根棍棒,迈着大步往外走,出门右转,步伐愈发快地走向停车场。他薄唇抿紧成一条锋利的直线,眼睫一眨不眨,漆黑瞳孔里染着滔天的黑色戾气。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
杀了他们。
去警察局把他们全都杀了。
池彻拉开车门上车,棍棒横在腿上,用力踩向油门,油箱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大g车疾速起步,顺着道路边缘狂飙出停车场。
倏地,前方道路中间出现一道羸弱纤瘦的白色身影。
池彻瞳孔瞪大,正踩着油门加速的右脚猛地左移,狠劲儿踹向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