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当脚下重新踩在实地之上的时候,他竟重心不稳险些滑倒。
客栈二楼此时无人,归不寻匆匆将寄望舒安置在原来那间屋子的床榻之上,随手扯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寄望舒依旧睡的安详,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不是因为气血亏空而失去意识,只是做了一个恬静的梦。
归不寻望着那张平静的面孔,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又能够如何做。
滚烫的体温和焦躁的心情迫使他额前凝成无数细汗,顺着脸颊滚落,滴在无力垂在床边的那只白净手腕上。
若是从前,这个爱闹的小姑娘恐怕早就睁开眼睛,嫌弃地甩甩手臂,嘴里故意说些嫌弃的话语。
然而此刻屋中唯有寂静,有她匀称的、象征着她还存在一线生机的呼吸声。
这已经不知道是归不寻第几次看见寄望舒这副平静的模样了,他忽地开始质疑自己,质疑自己当初诱她踏上这段旅程,究竟是对是错。她一路以来的痛楚,似乎都是因为他。
如果当初他只是将她护在噬魂幽谷,寻遍六界为她请来最好的愈疗师,不去寻找什么断尾,她会不会要比现在快乐的多?
会吗?
归不寻似乎心中是有答案的,他只是在自责,放纵自己脑中有一瞬胡乱的念头。
寄望舒的气息依旧,可体内的灵息却越发稀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归不寻别无他法,他顾不上此时与楼弃他们传音,只能先草草封锁自己的魔息,竭力将所剩无几的纯净灵息输入寄望舒眉间。
须得先稳住她的息流才行。
“至阴之躯,体息寒凉,若想要短时间内快速调节身体,只需要找到至阳之躯,与之双修即可。”
不知为何,归不寻脑中突然响起这句话。
那日池梦鲤与寄望舒交代时,他恰巧出门,加之二人声音并不算小,他便尽数纳入耳中。
这似乎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只是……
为何他为寄望舒输送了灵力,她的生命迹象却依旧在不断减弱?!
忽而,他的余光瞥见床头有混沌光泽闪烁,似是谁人特地在此留下的咒印。
三两下将咒印破开,只见墙壁上顿时显现出一串文字:
吾身有罪。九尾纯阴之躯已成,一旦灵脉大开气血翻涌,将遇大患。其存生念则可生,反之则无力回天。
落款是瓷仙。
归不寻不禁沉默。
存生念则生。
寄望舒此刻正是无情无欲的状态,如何能够使她存有生念?
等等,既然她能使双头火蟒兑现承诺,便一定赢下了第六件上古遗物!方才他脑袋昏热,竟忘记了这一茬!
双指并拢捻起雾团,归不寻很快就在寄望舒衣襟里侧寻得蛇麟。
他心急如焚,几乎是手忙脚乱的将蛇麟融入她的体内。
然后,静静坐在榻边,紧紧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第六尾一点,一点的复原。
连带着她欲求的恢复。
一秒,两秒。
一分,两分。
直到一柱香火焚尽,直到归不寻握拢的大手逐渐颤抖,直到清澈狼眸在眼底蒙上薄雾。
他真的好怕眼前人醒不过来,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毫无作用的臭铜烂铁,堂堂威风八面的魔尊,万魔景仰的尊主,救得了苍生子民,却唯独救不了心爱之人。
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如同一条丧家小犬,魔生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
“你醒醒好不好……”
高热染遍全身上下每一个缝隙骨髓,归不寻几次都仿佛将要倒下,可有道执念却死死抓牢他最后一丝意识,不让他失去清明。
他只好笨拙地,稀里糊涂地,不断伏在寄望舒耳畔重复着这一句话。
直到那人被他吵得失了耐性,有气无力地捧起他滚烫发红的面颊,以软糯朱唇封死那张烦人的嘴。
“吵死了。”
即将失去意识的狼眸顷刻间睁大,他只觉那人细腻指尖扫过他的后脊,背上的皮肉瞬间便失去麻木知觉。
他瞧着她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直勾勾盯着自己。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烧糊涂了,被鬼迷了心窍。
否则他又如何会听见她说:
“我们双修吧,归不寻。”
“我愿意重新爱上你。”
作者有话说:
发烧真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