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光,他眼前的人褪了那层朦胧的撩动意味。
宋北溟冷着脸打量着,他觉得遇到了对手。这人有着唐遥雪那种纯美近妖的面容,眉目间皆是无邪,又皆是诱引,会叫人松懈意志。
要远离。
宋北溟迅速冷静,以一种旁观的姿态去瞧燕熙,这回注意到的是燕熙泪眼婆娑的可怜情和孱弱肌理。
这种脆弱的生命,他用指头就能捏死。
可他来杀这种弱小报仇又算什么?无非是另一种恃强凌弱罢了。
他一朝沦为可怜人,便只能寻其他可怜人算帐么?
宋北溟思忖了许久。
今日来此的盛怒,在比他更无力反抗的人面前,缓缓下降。
他被无力反抗的困境嘲弄,却绝不能让自己变成被嘲弄的人。
最终,他无奈地发现,就算杀了唐遥雪的儿子又如何?
他自嘲一笑说:“我报复你算什么,不过是以卑鄙治卑鄙,也是小人行径罢了。”
既然不打算杀了,他说罢提了刀,坦荡转身便走。
燕熙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坐在水中,看宋北溟要走,他愣愣地想:宋北溟不过比他长两岁,其实也并未成年,盛怒之下还守着英雄气度,很有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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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燕熙只见宋北溟忽然折身回来,银光乍闪,金声刺耳,宋北溟的长刀挡住了破窗而来的飞镖。
燕熙来不及看清形势,便被一只手按进水中。
他隔着水只听得噼噼啪啪一阵混乱的金戈弹击之声,他无法在水中长久闭气,可按着他的那只手坚决无比,燕熙憋不住了,用力了挣扎起来,拍打出大朵大朵的水花。
他呛了水。
随即一阵剧咳,水灌进口中。
熟悉的溺水感又来了。
燕熙不想再淹死一次,胡乱地抓住了一截腕子,本能地用力攀扯。
那腕子的主人大约从他濒死的力道里明白了什么,转腕提他起身。
他这才发现,房里不知何时已熄了烛火,他在黑暗中被扔进床榻,紧接着一个少年的身躯靠了过来。
一段仍显稚薄却又坚实的后背,挡在他身前。
燕熙在黑暗中听到宋北溟长而沉的气息,他一丝不着地暴露在寒凉里,闻到少年身上热烈的战意。
燕熙竟是莫名地不感到惧怕。
四周静极了。
燕熙只听得宋北溟的有章法的气息,以及接连不断飞来的暗器。
每一枚都被宋北溟挡住了。
为避着角度,宋北溟越退越后,燕熙被挤着贴到了墙上。
冰冷的墙激得燕熙倒抽一口凉气,这点微末的气息变化竟也被在迎战中的宋北溟注意到了。
宋北溟探过一只手来,从燕熙的右肩开始,顺着往下摸。
燕熙知道对方是在确认他方才没被挡住角度里的部位是否有伤口,便也没有矫情,轻声说:“我没事。”
他声息就落在宋北溟耳朵上,宋北溟身子僵了下,用力把他推得贴住了墙。
燕熙受力闷哼了一声,只觉得这宋北溟一会好心一会坏心,实在是太难捉摸。
但最难捉摸的还是,宋北溟居然在救他。
这个两次想要他命的少年,现在用身体当他的盾牌。
燕熙在这一刻体会到了看英雄电影时热泪盈眶的感动。
有一种人,救人危难发自本能,无关于爱恨。
这世上,或许当真存在着超过某种比普通情义更高尚的英雄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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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致命的那一枚飞镖击来时,室外呼喊着“有刺客”的声音响起的。
在火把透窗而来的间隙里,那把夺命的飞刃以极其凌厉的力道直刺燕熙的门面而来。
燕熙与宋北溟困在狭窄的床榻上,几乎是避无可避。猛地一阵天旋地转,燕熙被人拦腰抱住,身上一沉,一道身躯紧紧压住了他。
然后便是“笃笃笃”几声,锐物钉入墙面的声音。
这是最危急的时刻,燕熙不自觉地抓住了宋北溟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