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冷男音,煞风景地打破薛勤似梦如幻的绮念,转过脸来,见自己那隔房五弟缓步而来。
薛晟方才转进院中,依稀瞧见帘内一片青色泛白的衣角,身影极熟悉。他挑眉望着薛勤,“三哥怎不进去?”
薛勤声音发紧,喉结滚了又滚。适才温腻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掌心。
他心念焚急,如弦上箭。想到薛晟今日难得休沐在家,既然偶然撞破,不如豁出脸面提上一提,到底也只是讨个卑贱的婢子而已。
薛勤知道这机会稍纵即逝,与其纠结惦念,夜长梦多,不若横下心来,这便将事办了。
“五弟。”他搓了搓手,扯开一抹略窘迫的笑,“三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五弟可否应承。”
这话没说之前自是千难万难,十分丢脸。如今说了出来,倒一瞬觉得如释重负,心中只余期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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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浓,四下静寂。
林氏侧卧在榻,脚底跪着捶腿的胡萍。
壮实婆子闪身而入,小心回阖室门,含笑上前打了个千儿,笑道:“奶奶,老奴查实了。”
“与顾倾那贱蹄子有首尾的人,是咱们二房的那位主儿。”
林氏眸光闪烁,面色未明。
婆子上前,将几样东西摆在案上,“老奴搜了那蹄子的床,下头带锁的盒子里藏着好几个男子的香囊扇套。”
林氏噙笑,“这又如何能证明,与她有私的是三爷?”
婆子似乎早料有此问,上前将从或月白或苍绿的物件里面翻出一只,撑开里面,不显眼的地方小小绣着一个“勤”字。
婆子笑道:“清早燕儿在院子里扫雪,亲眼觑见俩人在廊下又搂又贴,那蹄子竟是个不要脸的,暗地里早勾上了勤三爷。”
胡萍听得吃惊,手上不由停了动作。林氏横眉一笑,抬脚轻踢她肩头,“怎么,吃味了?原先在上院请安,你们勤三爷可最喜欢瞧你。”
胡萍连说不敢,林氏并不理会,她摩挲着案上物件,露出抹玩味的笑来,“原来不是不想攀高枝啊……”
婆子又道:“上回朝露寺还愿,那丫头抢着要留下收拾东西,也有蹊跷。老奴问了当天守门的几个,开始还不老实,一顿好打便都招了,个个儿收了勤三爷的赏钱,给俩人偷会把风。”
“依老奴瞧,那妮子死命不肯伺候五爷,倒也不是为了勤三爷忠贞守身,多半是身子破了,怕给人家知觉,反丢了命去!”
林氏侧脸笼在烛灯未映照到的暗影里,手里捻着那一针一线勾画的小字,久久没有言语。
一时之间,其实是有些难以置信的。顾倾一贯矜持守礼,如何能想到,她会与薛勤有所勾缠。又想那薛勤面貌英俊,素有手段,顾倾年纪尚轻,见识男人的机会有限,若是被他巧语哄得动了春心,倒也不出。
婆子拿不准她此时是怒是厌,试探问道:“奶奶,这事儿您瞧,如何处置?依咱们林家的老规矩,仆婢与人私通,或发卖窑子,或乱棍打死。就是照着伯府的先例,也势必得撵出去。”
林氏抬了抬手,打断她,“不忙。”
婆子笑道:“奶奶心软下不去手,也是常情。顾倾这丫头平素伶俐乖觉,倒瞧不出是个不安分的。这样的人长久留在身边儿,怕脏了奶奶的院子,依老奴瞧,为免将来她出乖露丑丢了咱们林家的脸,还是早些处置了为上。”
林氏不耐地敲了下桌案,挥手道:“你先出去。”
婆子住了口,躬身行礼朝外走。林氏又喊住她,“这事儿除了今天咱们这里三个人,我不希望还有第四个知情。那几个守门婆子你打点好,谁若是跟我娘露了口风,记着前头那几个什么下场,大伙儿自己掂量!”
第章
林氏身边那个清秀爱笑的婢女病了,连同去上院请安的几个奶奶小姐都瞧出了端倪。
短短几日功夫,她瘦了好些,脸色白得像纸,动作失了从前的伶俐,仿佛一阵风吹来,都能将她拂倒在地。
林氏带她来上院晨省,席间,就连有孕的吴氏都忍不住问,“五弟妹,你身边的顾倾姑娘是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林氏含笑饮茶,摆手道:“没事儿,这丫头一入冬就犯懒,回头吃个枣子茶,调理调理便好了。”
对座薛勤眉头紧蹙,视线越过浮动的人丛,朝刻意避在角落里的人影看去。
林氏不动声色饮着茶,笑容越发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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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这日,薛晟提早下衙,要去上院的福宁堂昏省。伯府门前,薛勤正踩着从人肩背下马,见着薛晟,含笑揽着他肩膀并行。
罡风凛冽,薛勤立在影壁后,抄手唤住薛晟。
“上回我与你提的事……?”
薛晟抿唇,默了三息,方答:“内宅之事,我素来是不过问的,毕竟又是林氏的家生奴才——三哥不妨宽限几日。”
点到即止,言明难处。薛勤脸上挂不住,只笑了笑。毕竟为个下人,不值当兄弟争论。
到底是不痛快的,眼见到手的人,偏生瞧得见,摸不着,好不容易那妮子态度有所松动,林氏却是拘得太紧,全没施展的余地。
“说得是,倒是我一时糊涂。”薛勤拍拍弟弟肩膀,示意此事揭过,不必再提。
可薛晟了解他。
此事不提,只是不在明面上提起。但凡他瞧上的人,无论丫头媳妇,尼姑戏子,软硬兼施,半哄半吓,没有弄不到手里的。
公然要人不来,便暗里去弄欺。
几年前二太太房里的景儿是怎么死的,府里许多人都忘了,薛晟一向记性都很好,他没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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